晚潮｜灼灼其華漫說桃

□張一芳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薄对娊?jīng)·桃夭》里的名句，為我們提供一個史實(shí)：早在兩三千年前的西周、春秋時期，桃就是一種著名的普通水果了。

我國是桃的故鄉(xiāng)。漢武帝時，我國的桃沿著絲綢之路，伴著駝鈴聲聲，最初傳入波斯，爾后漸至印度、希臘、羅馬及歐洲各國，希臘植物學(xué)家稱桃為Persica，歐洲人誤以為原產(chǎn)波斯，實(shí)在是一個“望文生義”的典型。日本在100多年前還沒有食用桃子，直至1876年，才有岡山縣一家園藝場從上海龍華引進(jìn)水蜜桃樹苗，經(jīng)不斷改進(jìn)栽培技術(shù)，許多適合當(dāng)?shù)刈匀粭l件的新品種紛紛問世。如今，岡山縣桃樹漫山遍野，被譽(yù)為日本的“桃鄉(xiāng)”。

桃花一開，春就來了?？上Щㄆ谔?，惟其短暫，才更令人珍惜，更顯得嬌貴。碧桃是觀賞桃中最美的品種，宋詩人秦觀：“碧桃天上栽和露，不是凡花數(shù)?！笔且?yàn)槠浠ㄌ溃杂X得猶是仙花了。

歷來關(guān)于桃的神話、傳說確實(shí)不少，遂有“仙桃”、“壽桃”等名號。吳承恩《西游記》根據(jù)猴子愛吃桃的特點(diǎn)，想出了一個因桃惹事的線索，并由之生發(fā)出許多奇妙的故事情節(jié)，真可謂獨(dú)具匠心。

唐時書生崔護(hù)，清明節(jié)郊外踏青經(jīng)過一個村落，見到一位漂亮姑娘倚在桃樹下出神。崔護(hù)借故向姑娘討水喝。次年清明，崔護(hù)舊地重訪，但見桃花依舊，柴門不開，悵然之下，留詩一首：“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fēng)?！边^了幾天，他又來了，才得知姑娘因思念他抑郁而死有日矣。他悲惜交加，撫尸痛呼：“崔護(hù)在此！崔護(hù)在此！”竟感動得滿樹桃花飄落，蓋遍姑娘一身，姑娘因得桃花之靈活轉(zhuǎn)過來，于是二人拜桃樹為媒，結(jié)為夫妻。

宋代吳淑《桃賦》稱：“果實(shí)多品，惟桃可佳。夭夭其色，灼灼其華?；虺上啥鎵?，或制鬼而去邪，或美后妃之道，或報瓊瑤之華。”如此看來，桃真堪稱果中極品，甚至有點(diǎn)神乎其神了。

食用桃大都在夏季成熟。但在中國幾乎四季都有鮮桃可吃：江西有“四月白”，北京有“五月鮮”，浙江有“六月團(tuán)”，東北有“七月紅”，南京有“八月壽”，山西有“九月菊”，月月都有鮮桃登市。

如果在白雪皚皚之中，尚有桃子灼灼其華，這怎不令人感到有些神奇呢！《爾雅》中提到的“旄桃”和《西京雜記》中所載的“霜桃”，就都是冬熟的品種，而《本草綱目》中更有“冬桃”一說：“冬桃一名西王母桃，一名仙人桃，即昆侖桃，形如苦蔞，表里微赤，得霜始熟。”

桃的品種繁多。從個頭看，最大的要數(shù)山東肥城的大佛桃，大的竟有1斤多。這種桃果肉豐腴，柔甜多汁，一口下去，汁溢齒頰，順嘴流淌；十分成熟的，甚至可用麥稈插入，像飲汽水一樣地吮著吃。據(jù)說古時還有更大的桃子?！多捴行小分姓f石虎花園中有“句鼻桃”，一個果實(shí)有2斤重?！队详栯s俎》載：“蜀后主有桃核兩扇，每扇著仁處約盛水五斤?！焙舜笕绱?，果之大可以想見。李時珍的《本草綱目》也有“積石之桃，大如斗斛器”的引述?！逗笫裼浭隆份d：“孟昶十二年十二月，中書舍人劉光進(jìn)蟠桃核酒杯?！痹肆炓灿小?span id="siekaio" class="candidate-entity-word" data-gid="3384271">蟠桃如斗核如杯”的詩句。

說及風(fēng)味，還得數(shù)“水蜜桃”。明王象晉《群芳譜》有一段記述：“水蜜桃獨(dú)上海有之，而顧尚寶西園所出尤佳?！鼻?span id="ese0mwg" class="candidate-entity-word" data-gid="7551230">王韜《瀛壖雜志》更有具體闡述：“桃，實(shí)為吳鄉(xiāng)佳果，其名目不一，而尤以滬中水蜜桃為天下冠。相傳顧氏露香園遺種?；ㄉ^淡，實(shí)不甚大，皮薄漿甘，入口即化，無一點(diǎn)酸味……”由此可知，水蜜桃中，上海的最負(fù)盛名了，難怪有“每逢垂熟，官票封園”的佳話。

浙江奉化水蜜桃被譽(yù)為“瑤池珍品”，稱“玉露桃”，是龍華水蜜桃的一個演化品種。其中的“玉露水蜜”、“玉露蟠桃”、“黃露水蜜”等，肉厚核紫，汁多味甜，清香可口。只要咬破一個小孔，就可吮吸甜美的汁肉。

金桃俗稱黃肉桃，果皮果肉均為金黃色。《海錄碎事》中說：“唐貞觀中，康居國獻(xiàn)黃桃，大如鵝卵，其色如金，因呼為金桃?！笨稻訃串?dāng)時的西域地名，在今新疆北部?，F(xiàn)在甘肅靈武的黃甘桃，陜西武功的黃肉桃，四川西昌的黃杏桃，云南呈貢的黃離核桃，都屬于金桃一類。

蟠桃的形狀很特殊，果實(shí)扁圓，中心下凹。唐獨(dú)孤授《蟠桃賦》稱其樹為“東海神木”，“……蓋蒼龍之所臨，據(jù)白日之所照。結(jié)根于凌北之峰，稟氣于衡星之耀。其生植也，與乾坤始；其蟠榮也，至三千里?！苯阋粠г苑N蟠桃較多，如江蘇太倉和浙江杭州的長生蟠桃，上海的撒花紅，肉質(zhì)細(xì)膩，果實(shí)甘甜，又有異香，甚是鮮美可口。

桃因果肉多汁，大都不耐貯藏。但山東益都有一種水蜜桃，九、十月成熟，經(jīng)冬不壞，如保管得法，甚至可以一直放到來年春三月。陜西商縣、渭南一帶有一種桃，春華秋實(shí)，幾經(jīng)霜雪，于農(nóng)歷年邊才成熟，有“臘月桃”的美稱。

桃以其有許多獨(dú)到的長處，因而贏得人們的偏愛?！段涞蹆?nèi)傳》有王母娘娘在天府宴請武帝的描述，由此，便濫觴出我國眾多神話傳說和演義、詩章中關(guān)于王母娘娘蟠桃宴的情節(jié)。在人們心目中，桃似乎真的與“仙”、“壽”聯(lián)系起來了。直到現(xiàn)在，祝壽的禮物中總還是少不了桃，即使是點(diǎn)心，也要做成桃的樣子。據(jù)說桃為五行之精，可以“壓伏邪氣，制百鬼也。”

桃除鮮食外，還可入菜。如中式菜款“水晶桃”。其做法為：

大肥桃半斤，去皮、核，切成橘瓣塊，放碗中加白糖2兩。上籠旺火蒸半小時取出；金糕3錢切二分見方丁塊；灼勺放清水、白糖，燒沸后撇去浮沫，再放入豬油、香蕉精，用手勺不停地攪動，靠成濃汁，倒入盛桃碗內(nèi)，放冰箱中鎮(zhèn)涼后取出，扣在盤內(nèi)，均勻撒上金糕丁即成。此菜質(zhì)地軟嫩，甜中微酸，清涼爽口，形似水晶，實(shí)為消暑、醒酒之妙品。

桃雖好吃，但不可多食。李時珍說，桃實(shí)氣味“辛、酸、甘、熱、微毒。多食令人有熱”。尤其“生桃多食，令人腹脹及生癰癤，有損無益”。但若將生桃制成果脯，則食之非但無害，反而可“益顏色”。唐代名醫(yī)孫思邈稱桃為“肺之果，肺病宜食之?！?/p>

桃的藥用價值主要在于桃仁?！?span id="kqeqyqa" class="candidate-entity-word" data-gid="8214980">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說：“桃核仁味苦、平。主瘀血血閉，癥瘕邪氣，殺小蟲。”《名醫(yī)別錄》說：“止咳逆上氣，消心下堅硬，除卒暴擊血，通月水，止心腹痛?！薄侗静菥V目》引用古代名醫(yī)對桃仁的藥理分析道：“桃仁苦重于甘……苦以泄滯血，甘以生新血。故破凝血者用之?！庇帧案握哐?，血聚則肝氣燥。肝苦急，急食甘以緩之。桃仁之甘以緩肝散血……”

桃花也可入藥。李時珍說：“桃花性走泄下降，利大腸甚快。用以治氣實(shí)人病，水飲腫滿積滯，大小便閉塞者，則有功無害”。所以凡患浮腫腹水、腳氣足腫、大便干結(jié)、小便不利者，可用白桃花焙燥研細(xì)末，每次服1～3克，蜜水調(diào)服，甚有良效。

關(guān)于桃樹，《本草綱目》說它“性早實(shí)，三年便結(jié)子，五年即老，結(jié)子便細(xì)，十年即死”。桃樹以其短暫的生命盡力為人類結(jié)出豐碩美好的果實(shí)，這確實(shí)是值得贊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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