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脸无码中文对白高潮,亚洲色图欧美色图裸体,免费观看的a级毛片的网站 http://www.51zclw.cn 寶寶取名 公司起名 專家起名 周易起名 姓氏起名 Sat, 04 Mar 2023 15:22:26 +0000 zh-Hans hourly 1 https://wordpress.org/?v=6.8.2 http://www.51zclw.cn/wp-content/uploads/2023/04/2023042403580774.png 蕭志遠(yuǎn) – 寶寶取名網(wǎng) http://www.51zclw.cn 32 32 錚的意思?錚的意思解釋! http://www.51zclw.cn/archives/30521 Sat, 04 Mar 2023 15:22:19 +0000 http://www.51zclw.cn/?p=30521 第十七回 陌路相逢情未了 芳蹤難覓意如何

冷鐵樵喝過了酒,說道:“韓總鏢頭給我們保的這是暗鏢,不知怎的,給曾經(jīng)在震遠(yuǎn)鏢局臥過底的閔成龍得知消息,他向御林軍統(tǒng)領(lǐng)和大內(nèi)總管兩處地方都告了密。”

  韓威武接著說道:“御林軍海蘭察和大內(nèi)總管薩福鼎是面和心不和,為了爭權(quán)分別而勾心斗角的,他們得知這個消息,便即各自進(jìn)行,派遣手下,圖謀劫奪我保的鏢。

  鐵琵琶門的尚鐵宏其實是為海蘭察暗中效力的,海蘭察請他出來,和閔成龍一道,搶先劫鏢。幸虧楊老弟你暗中助我,否則我的面子和那批藥材只怕都不能保全了。那天晚上,你又幫忙我引開那兩個御林軍軍官,我更是感激不盡。對啦,我還沒什問你,后來那兩個家伙怎么樣了?”

  楊華笑道:“我把他們打了一頓,馬昆還不怎樣,周燦滾下山坡,可能傷得很重?!闭f到這件事請,不由得想起了金碧漪來。因為那晚金碧漪先和那兩個軍官交手的,可是他卻不便在冷鐵樵等人的面前,提起金碧漪。

  冷鐵樵繼續(xù)說道:“后來你碰上的那兩個大內(nèi)衛(wèi)士……‘幡龍刀’劉挺之和‘摔碑手’葉谷渾則是薩隔鼎最得力的手下。按照薩福鼎的計劃,是叫他們會同小金川調(diào)來的那個鄧中艾,喬裝大盜,中途劫鏢的,好在他們給你趕走。大概他們自忖沒有足夠力量劫鏢,于是只能再邀幫手。但我們已經(jīng)搶先一步,把韓鏢頭接回來了?!?/p>

  楊華這才知道韓威武這一行人,能夠先他抵柴達(dá)木的原因,想必是中途換上了義軍送來的快馬,故此自己始終追趕不上。但楊華想起那晚的情事,卻又是不禁面上一紅了。說道:“這樁事情,可并不全是我的功勞,還有一位朋友幫忙……”

  話猶未了,蕭志遠(yuǎn)笑道:“楊兄弟,你還未知道那位朋友為誰吧?他是金大俠金逐流的兒子?!?/p>

  其實楊華早已知道,但見蕭志遠(yuǎn)笑得似乎有點古怪,料想他一定還有話要說下去,便不作聲。心頭止不住卜通通地跳。果然蕭志遠(yuǎn)跟著就往下說道:“你和那兩個大內(nèi)衛(wèi)士交手之時,金少俠尚未出現(xiàn)吧?”

  楊華說道:“不錯,我是后來才見著他的。”

  蕭志遠(yuǎn)笑道:“怪不得他對你有點誤會。但這點小小的誤會也不打緊,過幾天金少俠就會到這望來的,那時大家當(dāng)面一說,他這誤會就會冰消了。”

  楊華只道蕭、冷等人業(yè)已知道他和金碧漪的一段情事,不由得又是害羞,又是吃驚,暗自想道:“在他看來,這是小事一件,他哪知道,在金碧漪的哥哥看來,卻是把我當(dāng)作了侮辱他們金家的仇人,而且這種誤會,卻又怎能解釋?”

  冷鐵樵哈哈一笑,接著說道:“這位金少俠的劍法高超,可惜入世尚淺,卻無知人之明。你扮成一個小廝模樣,本領(lǐng)又好得出奇,他大概因此覺得你‘形跡可疑’,竟然誤會你是奸細(xì)。他托人帶話給我,說是有這么一個來歷不明的少年,假如來到柴達(dá)木,叫我將你留下。但又叫我們不要將你難為,待他來到,親自向你問個明白。他說半個月之內(nèi)就會來的,算來也該是這一天到了。”

  楊華這才松了口氣,暗自好笑自己的瞎疑心,想道:“俗語說家丑不外揚,金碧峰疑心我勾引他的妹妹,怎好意思說給外人知道。是以他自不免要制造一個藉口,才好叫冷蕭兩位頭領(lǐng)扣留我了。不過他只說我是可疑,并沒一口咬定我是奸細(xì),也還算不得是陷害我。晤,看來他是想親自和我算帳,不準(zhǔn)我和金碧漪來往,同時兼報那一劍之仇了?!?/p>

  蕭志遠(yuǎn)笑道:“他不知道你曾經(jīng)幫過我們這樣大的忙,一知道了,恐怕他向你賠罪都還來不及呢。你們都是年少英雄,相識之后,我想也一定會成為好朋友的?!?/p>

  楊華心中苦笑:“金碧漪又不在這里,這誤會叫我如何解釋?與其對面尷尬,不如避開還好。不過,卻怎么找個避開他的藉口呢?”當(dāng)下勉強(qiáng)笑逍:“我在小金川,曾經(jīng)冒充過清廷的御林軍軍官,也難兔他誤會我是奸細(xì)?!?/p>

  冷鐵樵道:“你在小金川救賀豬戶夫妻之事,我們也知道了。對啦,楊兄弟,你的本領(lǐng)這樣高,不知尊師是哪一位?”看來他對華華的來歷,也是有點好奇。

  宋騰霄代他答道:“他是段仇世和丹丘生的弟子,孟大哥和段仇世是好朋友,段仇世收他為徒之后,曾經(jīng)和孟大哥提過,很高興收得佳徒。孟大哥當(dāng)時還曾答應(yīng),要是有機(jī)會見到他的徒弟的話,要把孟家刀法當(dāng)作見面禮呢?!彼悟v霄這段話半真半假,因為楊華的身份還未到公開的時候,是以砌辭為他掩飾,同時也是證明他的來歷并非“不明”。

  冷鐵樵哈哈笑道:“原來是兩位名師之徒,怪不得本領(lǐng)如此了得??上?span id="oscgp0s" class="candidate-entity-word" data-gid="17885846">孟元超不在這里,這份見面禮卻是要留待他日才能到手了。”

  韓威武笑道:“想當(dāng)年,我和孟元超也是不打不成相識。他的快刀當(dāng)真是瞬息百變,迅如駭電。我雖得僥幸和他打成平手!及今思之,猶有余悸。楊兄弟,你的武功本來就已很高,如果得到他的這份禮物,那更是錦上添花了?!?/p>

  楊華說道:“孟大俠對晚輩如此厚愛,晚輩真是意想不到。我但愿能夠早日識荊,倒并非貪圖他的厚禮?!?/p>

  他說意想不到,確實并非虛言。在此之前,他雖然亦已有了幾分疑心,疑心孟家的刀譜對能是孟元超自動交給他的二師父殷仇世的。但由于當(dāng)時段仇世命在垂危,未能說明來歷,卻是令他難以證實。何況段仇世又曾有言要他用孟家的刀法去打敗孟元超,,為他出一口氣,他更是疑心不定了。是以他又有另一方面的猜疑會不會是他的二師父從孟元超那里偷來的呢。

  如今他聽到了宋騰霄等人的說話之后,已經(jīng)可以證明,的確是孟元超有意托他的。二師父段仇世把刀法轉(zhuǎn)授他了,“按說他對我即使并無仇視之心,也不應(yīng)該如此慷慨,把他的家傳刀法送給我的,他不怕我向他尋仇?真是奇怪!難道是他因為做了虧心之事,覺得對不起我的父母,故而藉此補(bǔ)過?又或者是因為他,他……嗯,我怎能有這個想法,總之他不是好人。原來他在心底深處,隱隱猜疑,是由于孟元超對他的母親余情未了,故而推屋烏之愛。如此一想,對孟元超更增惡感。

  宋騰霄道:“你雖然沒有見過我們的孟大哥,孟大哥早已把你當(dāng)作子侄一般了。他是你二帥父的好朋友,當(dāng)然希望你能夠成材。”故意點出“子侄”二字,“子”是實,“侄”是陪襯。以為楊華一聽便會意,楊華卻是不明其意,心中還大冷笑:“我可不信孟元超有這樣好心。”

  韓威武繼續(xù)說道:“我和元超一別十年,滿以為這次可以和他暢飲敘舊,哪知還是見他不著。”

  冷鐵樵道:“說不定你在鄂克沁旗還可以見著他,因為他在那里可能逗留幾天的。”

  楊華忽地說道:“冷頭領(lǐng),韓總鏢頭,我有一事相求,不知你們可自應(yīng)允?”冷、韓二人同聲說道:“何事請說?!?/p>

  楊華緩緩說道:“我想和韓總鏢頭一起前往鄂克昭盟?!?/p>

  韓威武怔了一怔,隨即哈哈笑道,“有你這擇一個武功高強(qiáng)的好手和我同行,我是求之不得。不過,你不是要在這里等待金少俠嗎?”

  宋騰霄道:“他是奉了師父之命,特地來找孟元超的,去年他的兩位師父在石林遭遇意外,至今生死未卜,他自是急于要去稟告師父的好朋友?!?span id="pqk8koc" class="wpcom_tag_link">韓威武道:“原來如此?!?/p>

  楊華故意笑道:“我是希望能夠和這位金少俠結(jié)交,但將來總還有機(jī)會見得他的。我想他大概也不至于因此誤會我是‘作賊心虛’,有心逃避他的吧?”

  蕭志遠(yuǎn)哈哈笑道:“楊兄弟言重了,金少俠即使怎樣不通世故,懷疑老弟,他也應(yīng)該相信我和冷大哥的說話的。你在這里固然最好,不在這里,我們也可以和他說個明白。”

  蕭志遠(yuǎn)哪里知道,楊華其實真的是有點“作賊心虛”,而且楊華也知道,金碧峰一定也認(rèn)為他是“作賊心虛”不過料想金碧峰卻也不敢向蕭冷二人揭發(fā)。

  冷鐵樵想了一想,正容說道:“對,事有緩急輕重,楊老弟陪韓鏢頭去鄂克昭盟,這正是最好不過。一來可以幫忙韓大哥保鏢,二來也可以有機(jī)會早點見得著孟元超。我剛才倒是一時粗心,沒有想得如此周詳?!?/p>

  敢情就這樣好像是說定了。楊華放下心上的一塊石頭,冷鐵樵等人也更加高興。

  冷鐵樵好像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說道:“韓總鏢頭,你此去鄂克盟,我還有一件私人的事情拜托?!?/p>

  韓威武道:“冷大哥不用客氣,盡管吩咐?!?/p>

  冷鐵樵道:“這是關(guān)于我的一位世侄女的事情,你沒有見過她,仍她也曾暗中幫過你的忙的?!?/p>

  楊華心頭卜通一跳,想道:“來了、來了,他說的一定是金碧漪了?!?/p>

  韓威武好奇心起,連忙說道:“這位姑娘是誰?”

  冷鐵樵道:“她就是金大俠的女兒,芳名叫做碧漪?!惫唤o楊華猜著。

  冷鐵樵接著告訴韓威武道:“從你們踏入玉樹山開始,她就暗中跟蹤你們的鏢隊,以防有不測之事,你不便還手的,她可以替你打發(fā)?!?/p>

  韓威武叫了一聲“慚愧”,說道:“我竟然一點也不知道。”冷鐵樵笑道:“不過她也想不到,你競有能人暗中幫忙,根本就用不著她出手。”

  楊華一聽,就知金碧漪并沒說出真相。真相是金碧漪早就知道他在暗中幫韓威武的忙,而且曾經(jīng)和他聯(lián)手追敵,不過她不愿意給人知道她和楊華有過這段交情罷了。

  韓威武道:“她雖然沒有出手,我也還要感謝她的。不知冷大哥可否請她出來,容我當(dāng)面道謝?!?/p>

  冷鐵樵笑道:“她若然還在這里,我就用不著你幫忙了,她是在尉遲炯來到這里的前一天走的?!?/p>

  韓威武笑道:“她的父親是天下第一劍客”,還有什么事解決不了,用得著我來幫忙?”

  冷鐵樵道:“尉遲炯告訴我說,她的父親要找她回家,她的哥哥,這次要來此地,恐怕另外的一半原因,也是為了找她,可惜她剛好在尉遲炯到來的前一天就走,倒是給我添了麻煩?!?/p>

  蕭志遠(yuǎn)笑道:“這位金姑娘精靈得很,恐怕早已知道尉遲炯的來意,特地在前一天避開他的。”

  韓威武問道:“她去了哪兒?”冷鐵樵道:“她離開的時候,和我們說的倒是想要回家?!表n威武道:“那不是沒事了嗎?”蕭志遠(yuǎn)笑道:“可惜她說的乃是假話?!?/p>

  冷鐵樵繼續(xù)說道:“昨天我們在前山放哨的弟兄回來,告訴我說,他看見這位金姑娘向北去了。她倘若要回家,應(yīng)該是向南邊走的。向北是通往鄂充昭盟的?!?/p>

  韓威武道:“不知她何故不想回家?”

  蕭志遠(yuǎn)拈須笑道:“年輕人性情活動,也許她是害怕回到家里受父親管束吧?”

  冷鐵樵道:“韓大哥,假如你碰見這位金姑娘的話,請你幫忙我勸她回家。她是認(rèn)識你的?!?/p>

  韓威武面有為難之色,說道:“她認(rèn)識我,我可不認(rèn)識她,恐怕她也不聽我的話吧?”

  冷鐵樵:“你和金大俠的夫人總是見過面的吧?”

  韓威武道:“我和金大俠夫妻,那就不止見過一次了。當(dāng)年金大俠和尉遲炯兩對夫妻大鬧京華,還曾在我的鏢局偷偷躲過兩天呢?!?/p>

  冷鐵樵道:“這就行了。金姑娘活脫像她母親當(dāng)年。你一見就會知道是她。”

  蕭志遠(yuǎn)接著說道:“你告訴她,她的哥哥已經(jīng)來了這里,等她一同回家。也不妨說得嚴(yán)重一些,讓她猜疑是有緊要的事情等她回去?!表n威武笑道:“好,那就讓我磨滑舌頭,練一練哄孩子的本事吧。”

  韓威武當(dāng)作是小事一樁,拿來說笑。楊華心里卻是暗暗好笑,但在歡喜之中,又有幾分惶惑了。

  好笑的是,蕭、冷等人以為金碧漪知道她的哥哥來了,就會回家。哪知道金碧漪正是要躲避她的哥哥的。

  歡喜的是,金碧漪和自己走的是同一條路,說不定幾天之后,或許有機(jī)會見得著她。

  但是金碧漪為什么別的地方不去,偏偏和他一樣要去鄂克昭盟呢?這件事情,卻不能不令楊華有點兒惶惑了。

  “啊,她一定猜想得到,我是要去鄂克昭盟的。因為她知道我去找孟元超。照這樣情形看來,我固然是希望能夠再見她,她也未嘗不是希望能夠再見到我?!睏钊A心里想道。

  “可是我怎能令她為了我的原故,以至兄妹失和?甚至使得江家和金家也因我而生芥蒂?”想行此處,楊華更是不禁惶惑不安。

  心念未已了,只聽得冷鐵樵哈哈笑道:“長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換舊人。這兩年來,新人倍出,當(dāng)真是可喜可賀的事情。楊兄弟,你是近年來罕見的少年豪杰,明天你就要走,今晚我可要和你痛痛快快的喝一場!”

  楊華謙遜道:“冷頭領(lǐng)過獎了,我哪里夠得上稱為少年豪杰?”

  冷鐵樵笑:“少年人謙虛固然是好,但太客氣了可就變成虛偽了。說老實話,在我的心目中,有四位少年豪杰,你決不遜于其他三人。倘若只論本領(lǐng),甚至你還可能在其他三人之上呢。他們未必能夠如你一樣,和關(guān)東大俠尉遲炯打成平手?!?/p>

  韓威武好奇心起,說道:“冷大哥,你心目中的四位少年豪杰是誰?”令鐵樵道:“你猜猜看?!?/p>

  韓威武道:“除楊兄弟之外,金家兄妹應(yīng)該算得上的對么?”冷鐵樵道:“不錯?!?/p>

  韓威武道:“那么還有一位是誰?這兩年年我較少在外走動,可是委實想不起還有哪位少年豪杰了?!?/p>

  冷鐵樵笑道:“江大俠的二公子江上云難道不配稱為少年豪杰,你怎么想不起來了?!?/p>

  韓威武道:“啊,這位江二公子已經(jīng)出道了嗎?我可還沒知道。剛才我只是想起江大俠的長子江上風(fēng),但江上風(fēng)是三十歲左右的中年人,稱為少年豪杰,似嫌年紀(jì)大了一點。”

  冷鐵樵道:“這位二公子是最近出道的,還未滿三個月,不過已經(jīng)干了一件轟動武林的事情?!?/p>

  韓威武道:“是什么轟動武林之事?”

  冷鐵礁道:“說起來還是你們鏢行的事呢。福州龍翔鏢局的鄧?yán)乡S頭,你可知道?”

  韓威武道:“你說的是鄧翔老人。對嗎?當(dāng)然知道。他是南五省鏢局的領(lǐng)袖人物,我初走江湖的時候,他早已成名了,多年前,有一次我路過福州,還曾得到他的款待呢。是因南北相隔,路途遙遠(yuǎn),近年來卻是少通訊。聽說他因為年紀(jì)老了,鏢局的事情,已是不多管了。他發(fā)生何事?”

  冷鐵樵道:“三個月的,他在州西走鏢,被一個獨行大盜劫鏢?!?/p>

  韓威武道:“啊,我正想知道這件事情,這獨行大盜是什么人?”似乎對這件事他已略有所聞。

  冷鐵樵道:“是少林的叛旋,在少林的時候,法號鑒全,還俗后的名字叫吉鴻?!?/p>

  韓威武吃一驚道:“聽說吉鴻曾得少林寺瘋魔杖的真?zhèn)?,鄧翔年老,恐怕不易對付。?jù)找所知,他有四個得力鏢師,其中之一是他的大弟子,不知可有隨行?”

  冷鐵樵道:“他只帶了他的閨女保鏢,據(jù)說這位鄧姑娘是第一次保鏢,所以他的父親帶她‘出道’。鄧?yán)乡S頭本來準(zhǔn)備在保了這趟鏢之后,就閉門封刀的。想不到在他最后一次的保鏢,栽了筋斗?!?/p>

  韓威武連忙問道:“后來怎樣?”

  冷鐵樵道:“后來恰巧碰上也是剛出道的江二公子路過,吉鴻的瘋魔杖敗在江上云的劍下。鄧?yán)乡S頭只是受了一點輕傷,并無大礙。但名震黑道的吉鴻斗內(nèi)功,比兵器,卻比不過一個初出道的少年,這件事固然令得武林轟動了?!?/p>

  韓威武道:“我離京之前,也曾聽得有人說過此事。不過詳細(xì)的消息還未傳來,只是風(fēng)聞而已。那個知道劫鏢就是吉鴻,卻不知道拔刀相助的人就是江二公子。當(dāng)時我正準(zhǔn)備離京。也無暇打聽了。你們的消息倒是來得真快呀!”

  冷鐵樵道:“幾天前,江大俠在川西的大弟子葉慕華恰巧派人來這里送信。說了正事,順便談起這件事情?!?/p>

  蕭志遠(yuǎn)笑道:“聽那人所說,這件事情還有一點余波呢?”韓威武道:“什么余波?難道吉鴻敗了,還不肯善罷甘休。”

  蕭志遠(yuǎn)道:“這倒不是?!表n威武道:“那是什么?”

  蕭志遠(yuǎn)笑道:“和你猜想的剛好相反,不是干戈,而是玉帛?!崩滂F樵跟著解釋:“鄧?yán)乡S頭一來是感激江上云拔刀相助之恩,二來也是看上他的人品武功,意欲把閨女許配與他,和江家結(jié)為秦晉之好?!?/p>

  蕭志遠(yuǎn)接下去說道:“于是鄧?yán)乡S頭特地去拜訪江大俠的大弟子葉慕華,把這個意思告訴他,請他執(zhí)柯?!?/p>

  韓威武道:“這是一件美事呀,做這個現(xiàn)成的媒人,葉慕華想必是不會推辭的了?!?/p>

  冷鐵樵道:“可惜這件美事,卻沒有美滿收場?!?/p>

  韓威武詫道:“葉慕華不肯應(yīng)承?”

  冷鐵樵點了點頭,說道:“不錯,鄧?yán)乡S頭道明來意之后,就給葉慕華婉拒了?!表n威武詫道:“為什么?”

  冷鐵樵道:“據(jù)說當(dāng)時葉慕華支吾以應(yīng),說得不很清楚。不過言語之中,卻已隱約透露一點口風(fēng),說是江大俠要親自挑媳婦。言下之意,似乎江大俠心目之中,已是另有門當(dāng)戶對的親家?!?/p>

  蕭志遠(yuǎn)接著說道:“鄧?yán)乡S頭是事前打聽清楚,知道江上云尚未定親,才去央求葉慕華說媒的。不料卻給澆了一盆冷水,他的難堪也就是可想而知了。他還以為是江家和葉慕華看不起他,才藉口拒絕這頭親事的。聽說回去,之后,還因此一氣成病呢?!?/p>

  韓威武道:“婚姻之事,本是兩相情愿,勉強(qiáng)不得的。我這位鄧大哥老于世故,怎的還是這樣看不開?要是我有機(jī)會見到他,我倒要勸勸他了?!?/p>

  冷鐵樵亦已有了幾分醉意,忽地笑道:“我倒有個兩全其美之事?!表n威武道:“請道其詳?!?/p>

  冷鐵樵道:“鄧?yán)乡S頭的閨女,韓大哥你想必是見過的了,長得怎樣,本領(lǐng)如何?”

  韓威武道:“我是十年前見過她的,那時她還是七八歲的小姑娘,但已經(jīng)是個美人胎子了。聽說越長越是標(biāo)致,人人稱贊她是鏢行中的一枝花。到鄧家求親的人不知多少,只見鄧?yán)乡S頭把女兒視同掌上之珠,不肯輕易答應(yīng)罷了。至于本領(lǐng)這層,你只須看鄧?yán)乡S頭要把鏢局的重?fù)?dān)讓她挑起,就可知道她是早得了父親的衣缽真?zhèn)髁?。比起武林中第一流的人物如吉鴻等輩?dāng)然是比不上的。但料想也絕不會差到哪里去?!?/p>

  冷鐵樵道:“好,那么我倒有點意思替她做媒了?!?/p>

  韓威武喜道:“冷大哥看中的人定然不錯,不知是誰?”冷鐵樵哈哈笑道:“遠(yuǎn)在天邊,近在眼前?!表n威武恍然大悟,笑道:“我真糊涂,放看個現(xiàn)成的楊兄弟在我身邊,我都沒有想到?!?/p>

  冷鐵樵道:“楊兄弟決不輸于那位江二公子,不過這個大媒,還得由你去做才成。我和鄧?yán)乡S頭只是泛泛之交,不如你們相熟。”

  韓威武道:“楊兄弟,你還沒有定親吧?意下如何?”

  楊華滿面通紅,說道:“多謝兩位老前輩抬舉,不過,不過……”韓威武道:“不過什么?這位鄧姑娘可真是才貌雙全,打起燈籠也沒處找的?!?/p>

  楊華訥訥說道:“小侄年紀(jì)還輕,而且兩位師父存亡未卜,實在無心論婚……”

  韓威武皺眉說道:“難道你找不到師父就不成親么。”

  楊華說道:“請總鏢頭原諒,小侄尚有難言之隱,確難從命?!?/p>

  宋騰霄只道他是要在父子相認(rèn)之后,方有心情論及婚姻之事,心想這也是正理,于是哈哈一笑,為他解圍,說道:“男兒志在四方,楊兄弟目前尚無家室之念,那就遲些再說吧。孟元超大哥是楊兄師父的好朋友,我想這件事情,將來心中由孟大哥作主的?!?/p>

  冷鐵樵意興索然,淡淡說道:“這樣也好?!?/p>

  韓威武笑道:“想不到我做這個媒人,亦是碰了一鼻子灰。楊兄弟,讓我胡亂猜猜,你的難言之隱,莫作也是有了意中人吧?”

  楊華面色更紅,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道:“不,不是的?!?/p>

  宋騰霄道:“楊兄弟面嫩,只是開他的玩笑了。我也知道他確實有難言之隱,有沒意中人嘛,他大概多半還是未曾有的?!彼悟v霄這么一說,人家也就轉(zhuǎn)過話題,不再提鄧家父女之事了。

  宋騰霄自以為猜著楊華的心事,他哪知道,楊華的心事,真的韓威武所說,在他的心里,早已有了意中人了。

  這晚,楊華的酒雖然喝了六八分,但酒入悉腸,卻仍是輾轉(zhuǎn)反側(cè),不能入寐,人家說酒入愁腸愁好愁,他卻是酒入愁腸,惹起情迷意亂。

  窗外月輪高掛,心中晃動著金碧漪的俏影。在地心里,金碧漪就像天邊的明月一樣,高不可攀!

  “葉慕華拒絕替鄧家作媒,當(dāng)然是因為他早已知道江上云有了意中人的緣故,嗯,韓總鏢頭也真糊涂,他怎的沒有想起金碧漪來,還要追問是何緣故?”楊華心想,但韓威武不知內(nèi)情,他是知道的。他又不禁在心中苦笑了?!?/p>

  “這真是意想不到的事情,我喜歡的人,竟然也就是江大俠的二公開所喜歡的人?!?/p>

  楊華苦笑過后,更不由得自慚形穢,反復(fù)思量:“我拿什么和人家相比,人家是門當(dāng)戶對我算是哪一門?人家的父親是天下聞名的大俠,我的父親卻是不齒于人的武林?jǐn)☆?。甚至連我這個做兒子的,也是連提也不敢提他的?!?/p>

  雖然自慚形穢,但想起了金碧漪對他的一片柔情,卻又是不能不令他心魂蕩漾。楊華又再想道:“緣份二字,真是難以理喻的怪事。在任何人看來,江、金二家聯(lián)婚都是順理成章之事,偏偏碧漪卻逃避這頭婚事。不過,碧漪縱然真的喜歡我,我卻怎能破壞她的‘良緣’?她年紀(jì)還輕,現(xiàn)在不喜歡那位江公子,將來也可以漸漸改變的。唉,今后我還是不要見她了吧?!奔舨粩?,理還亂。楊華的心情正是這樣。這一晚他輾轉(zhuǎn)反側(cè),直到天明。

  第二天一早,楊華和韓威武的鏢隊,一道起程。韓威武道:“楊兄弟,你雙眼布滿紅絲,敢情昨晚沒有睡好?”

  楊華笑道:“我的酒喝多了一點!”

  冷鐵樵笑道:“孟元超的酒量比我更豪,要是你能夠在鄂克昭盟見得著他,你還得拼著再醉一場呢。”冷鐵樵和蕭志遠(yuǎn)送他們一程,宋騰霄夫婦迭出山口,方始和楊華道別。臨別時緊握楊華的手,說道:“愿你早日見到孟元超,那就是天大的喜事了!”跟著和韓威武說道:“也愿你們也能早日找著金大俠的女兒?!?/p>

  “天大的喜事?”楊華更是禁不住心中苦笑了:“說不定可能是天大的禍?zhǔn)履?!唉,他們哪里知道,孟元超和金碧漪這兩個人,都不是我愿意在鄂克昭盟見到的!要是無可避免的話,遲一天見到好過早一天見到!”

  但是他走的這一條路,卻正是有可能和他所恨、所愛的那兩個人相會的路。

  一路上韓威武和他談講江湖上的事情,令他增長了不少知識,楊華強(qiáng)自壓抑自己,不再去想那兩個令他困擾的人,和韓威武談?wù)勑π?,倒是不感寂寞。一路平安無事到了鄂克昭盟的首府昭化。

  鄂克昭盟是個游牧民族的地區(qū),居然有個“首府”設(shè)在草原上,但不過是個較多族人聚閉的地方,和內(nèi)地的城鎮(zhèn),情況很不相同。在這個所謂“首府’的地方,居民十之七八是住入帳幕里,房屋很少,最大的建筑物是白教喇嘛寺,其次是土王的宮殿。所謂“宮殿”也不過是幾間磚木結(jié)構(gòu)的大屋,市上雖然也有許多“商店”,但所謂商店也不是固定的,而是可以移動的帳幕,韓戚武的鏢隊到了昭化,土王的手下招待他們住在一個很大的帳幕,藥品交割之后,按照規(guī)矩,韓威武先去謁見土王。

  本來韓威武是想帶楊華一起去的,楊華不喜應(yīng)酬,而且不愿意顯出自己要比鏢隊的人高一等,因此堅決推辭。韓威武一想楊華是個初來乍到的小伙子,帶他去見土王,也嫌有些冒昧,他既然不去,也就算了。

  晚上,韓威武回來,說道:“可惜咱們來遲了幾天,孟元超和尉遲炯是曾在宮中作為土王的貴賓住了兩天,但三天前卻已走了。

  他們離開此地,便即分道揚鑣,孟大俠前往拉薩,尉遲炯前往回疆去啦!”

  楊華聽說他們不在此地,倒是松了口氣,問道:“那么那位金姑娘呢?”話說出了口,方始后悔,原來自己還是這樣急于知道她的消息,這份關(guān)心甚至連掩飾也掩飾不了,要在韓威武的面前表露出來。

  韓威武倒是不以為意,找尋金碧漪,這是冷、蕭二人鄭重囑托他們的事,要是楊華不問,韓威武才覺得奇怪呢!

  這位金小姐是否曾到此地,我可不知道了。我向土王的幾個武士問過,他們都說沒有見過這樣一個女扮男裝的小伙子,不過他們沒有見過,并不等于沒有人見過。且待過了這兩天,我再仔細(xì)訪查吧。”

  第二天中午時分,有個喇嘛僧來通知韓威武,說是白教法王準(zhǔn)備接見他,今晚請他赴宴,希望他提早一個時辰到達(dá)法王所居的喇嘛宮,以便暢談。

  從他的帳幕到喇嘛宮,要上一座高山,最少也得一個時辰,是以法王的使者走了之后,韓威武便得準(zhǔn)備動身了。

  韓威武和楊華說道:“在鄂克昭盟,白教法王是比土王更尊貴的人物,難得他見客人的。這次我想你和我一同去拜見法王?!睏钊A說道:“我怕受拘束,土王那里我都不愿意去,法王這里我更加不想去了。”韓威武笑道:“我要你見法王,并非因為他是尊貴的人物?!?/p>

  “楊華問道:“那是為了什么?”韓威武說道:“這位白教法王不但佛法深湛,還是一位武學(xué)高手?!?/p>

  楊華大感興趣,說道:“真的?”韓威武笑道:“佛學(xué)我是一竅不通,他如何深湛,我說不上來。但在武功方面,我卻知道他和金大俠都曾切磋過的。那年尉遲炯告訴我,他的內(nèi)功恐怕比尉遲炯還強(qiáng)一些呢。金大俠可以勝他,當(dāng)時卻是故意讓他比成平手。”

  楊華說道:“啊,原來他也是金大俠的朋友。”

  韓威武道:“是呀,所以他假如知道金大俠的女兒來了這兒,他一定會出力幫忙我們尋找的。”

  楊華說道:“你和白教法王以前對曾見過?”

  韓威武道:“雖沒見過,但我想地大概早已知道我的名字的了。還有,聽說他很喜歡武功高強(qiáng)的少年,所以他雖然很少接見客人,你去見他,他不會賺你冒昧的。”

  楊華說道:“我暫時是不想見他的,或者留待你見過他以后再說吧?!?/p>

  韓威武想了一想,說道:“也好。我替你先行介紹,讓他定下時間,再和你約會。”接著說道:“你趁著今天有空,可以去打聽打聽那位金姑娘的消息,要是咱們能夠自己找得著她,就用不著麻煩法王?!?/p>

  楊華正是有此心意,于是說道:“好,那么咱們晚上再交換消息?!?/p>

  楊華市集閑逛,他不懂土人話,交談頗感困難。但向幾個懂得漢語的商人問過,都說沒見過他描述的這位少年。

  在一個陌生的地方,找一個陌生的人,這希望本屬渺茫。楊華也很灰心,信步所之,瀏覽當(dāng)?shù)仫L(fēng)貌。

  不知不覺走到了一個騾馬場,那是十幾座帳幕圍著的一塊大草地,草地上有許多騾馬,也有人正在進(jìn)行買賣。

  楊華跟了鏢隊幾年,懂得一些相馬的知識,看上一匹紅鬃青毛的健馬。心里想道:“這匹馬雖然比不上碧漪那匹白馬,也算得上是上品的駿馬了。我失了坐騎,正好拿它代步?!庇谑潜銌杻r錢。

  那匹駿馬的主人說道,“是你要的,便算一百兩銀子吧!”他怕楊華嫌貴,向楊華解釋道:“這是蒙古運來的良種名駒,善走長路。如果別的人買,我要二百兩的!”

  楊華本來帶了一些銀子,準(zhǔn)備購買東西的,但他沒想到要買一匹名駒,盡其所有,也不過十多兩銀子。

  馬主說道:“一百兩銀子,這價錢已是格外克己的了。不是我吹牛皮,在這個地方,雖然騾馬成行,你要找一匹這樣的好馬,恐怕還當(dāng)真難找呢?!?/p>

  楊華說道:“我知道。這匹馬其實不止值一百兩銀子的,不過……。”

  馬主說道:“小哥,莫非你手頭不便?!睏钊A正想和他商量,忽有人笑道:“卜老頭,我說你是吹牛?!?/p>

  那姓卜馬主慍道:“我怎么吹牛了?”那人答道:“你瞧那邊跑來的一匹白馬,就比你這匹馬好得多!”

  話猶未了,只聽得看熱鬧的人已在紛紛叫道:“一點不錯,呀,真是一匹罕見的駿馬!”“我從來沒有見過跑得這樣快的馬,簡直像風(fēng)一樣!”“唉,是什么人的坐騎呢?我怎么沒見過?”最后說話這個老人,是鎮(zhèn)上住了幾十年的,本地有哪一家有好馬他都知道。

  楊華和馬主議價,他是在最內(nèi)一層的。外面那些看熱鬧的人大叫大嚷,紛紛稱贊好馬,他在里面,可沒有瞧見。待他擠出人叢,那匹白馬早已去得遠(yuǎn)了。

  雖然沒有瞧見,但他的心頭卻是不禁為之一震。

  跑得飛快的白馬,是不是金碧漪的那匹白馬呢?

  他連忙問道:“騎在馬背上的是個什么模樣的人?!迸匀舜鸬溃骸拔覀冞B看也未看得清楚,它就像一陣風(fēng)的過去了,叫我們怎么說得上來?”

  楊華情知自己決計追趕不上這匹馬,除非買了這匹紅鬃馬去追,希望她中途歇息,或許還有一點可能可以趕上,可是他身上只有十多兩銀子。

  人叢中忽地有個人出來和他打招呼,說道:“楊少俠,原來你在這里,我正想找你。”

  楊華認(rèn)得此人是土王手下,昨日招待他們的那些人中的一個,便即問道:“有什么事么?”

  那人說道:“沒有什么事,只是給你報喜?!?/p>

  楊華道:“何喜之有?”

  那人說道:“韓總鏢頭和法王提起少俠,法王很是喜歡。聽說明天準(zhǔn)備請你赴宴呢。我是聽得喇嘛宮中的執(zhí)事說的,料想不假。”楊華說道:“明天的事明天再說。目下我正有點小事?!?/p>

  那人說道:“不知楊少俠有何事情!小人原音效勞。”楊華說道:“我想買一匹馬?!蹦侨斯Φ溃骸百I一匹馬還不容易,楊少俠看中哪一匹?”旁人告訴了他,那人夸贊楊華道:“楊少俠真夠眼力,這是一匹上好的馬?!?/p>

  楊華紅了臉說道:“我?guī)У腻X不夠,請你給我和馬主說一說情,請他明天去問韓總鏢頭拿錢好不好?”

  那人笑道:“些須小事,何用驚動韓總鏢頭,我替你付就是。要多少錢?”

  馬主人道:“一百兩銀子?!睏钊A說道:“不,那匹馬不止一百兩,應(yīng)該付他一百五十兩?!?/p>

  馬主人大喜說道:“我這次真是開門就遇貴人了?!蹦侨诵Φ溃骸斑@位楊少俠是咱們王爺?shù)馁F賓,法王明天也要請他赴宴呢,你說得一點不錯,他是不折不扣的貴人?!?/p>

  馬主說道:“聽說有漢人的鏢局給咱們送藥品,敢情這位小哥就是鏢師之一?”得到證實之后繼續(xù)說道:“這么說來,他不但是王爺?shù)馁F賓,也是咱們百姓的恩人呢。其實剛才我已料到他的身份,所以我要的價錢格外克己?!?/p>

  他們有一搭沒一搭的在說閑話,旁邊可急壞了楊華。好不容易等他們完成交易,楊華便連忙跨上馬背,說道:“請你回去告訴韓總鏢尖,今晚我恐怕很遲才能回來見他?!苯舆^馬主遞過來的馬鞭,唰的就打一鞭,立即催馬就跑。

  那人叫道:“楊少俠,你去哪里?”那匹馬展開四蹄跑得飛快,轉(zhuǎn)眼間已是跑出了騾馬場。直奔前面草原。也不知楊華是沒聽見他的說話,還是覺得不便回答,頭也不回。

  楊華一口氣追了幾十里路,草原上只碰見幾個牧人,兀是不見金碧漪蹤跡。楊華心里想道:“這匹紅鬃馬果然非同凡品,跑了幾十里也不喘氣。它擅走長途,雖然還不及碧漪那匹白馬路得快,追去遲早恐怕還是追得上的。不過如今日已西斜,假如再過兩個時辰才能追上,今晚我恐怕是不能回去的了。”

  但有了個希望在前頭,楊華自己是楔而不舍,怎肯回去?再跑一程,草原上但見倦鳥歸巢,連牧人也不見了。

  楊華吸一口氣,朗聲吟道:“海內(nèi)存知己,天涯若比鄰!”那天晚上,在那間小店里,他就是夜半朗誦王勃的這兩句詩,引得金碧漪出現(xiàn)的。此時他在遼闊的草原上,運用傳音入密的內(nèi)功吟出,料想很遠(yuǎn)的地方都可聽見。

  遼闊的草原只聽見自己的回聲,楊華好生失望,心里想道:“還是回去吧,還是回去吧。你不是打算不再見她的嗎,見了她對她對你都沒好處。”但想是這樣想,他卻仍放馬跑得更加快了?!拔也徽宜?,韓總鏢頭也要找她的?!彼孀约恨q解。“無論如何,我也要再見她一次?!?/p>

  “海內(nèi)存知己,天涯若比鄰,無為在歧路,兒女共沾巾。”楊華一面朗吟,一面又再想道:“我和她都不是世俗的兒女,分手也好,聚首也好,大家都會像這詩中所說,并非在歧路徘徊,也不會涕淚沾巾的。分手不必傷心,聚首也無須躲避。

  想得很灑脫,心里可還是如同塞了一團(tuán)亂麻,當(dāng)真是頗有剪不斷、理還亂的感覺了。

  不知不覺,進(jìn)入丘陵地帶。忽地隱隱聽得遠(yuǎn)處似有“得得”的蹄聲。聲音雖然微弱,卻好似石子投入他的心湖,令得他的一顆心為之狂跳。

  “見了她說些什么好呢?難道我當(dāng)真勸她回家?”

  心念未已,快馬已經(jīng)跑出山坳,轉(zhuǎn)入平地,隱約看見前面的一人一騎了!

  果然是一匹白馬,那匹白馬本來跑得很快的,此際漸漸慢下來了。騎在馬背上的人雖然還是看得不大清楚,但已看得出是個女子了。楊華快馬追去,過了一會,看得又清楚一些,是穿著粉紅色的衣裳的少女背影!

  金碧漪和他分手的時候,本來是女扮男裝的。楊華心想:“塞外的風(fēng)俗,男女都是一樣。單身女子騎馬在外闖蕩,也不會特別引起旁人的注意。想必碧漪不慣男裝,是以到了塞外,就換回女裝了?!彼詾檫@個女子必定是金碧漪無疑。根本就沒有想到,可能是第二個人。

  于是他第三次朗吟:“海內(nèi)存知己,天涯若比鄰。”但奇怪,那女子雖然策馬慢行,卻沒回頭望他。

  楊華忍不住叫道:“你聽見我嗎?我是楊華啊!你等等我吧,等等我吧!我是特地來追你呀!”

  話猶未了,那女子陡地勒馬。楊華卻想不到她會突然停止,仍然放馬直奔過去,眨眼間已是追上她了。

  那女子忽然喝道:“大膽狂徒,叫你知道姑娘的厲害!”勒馬回頭,反手?jǐn)S出三枚飛鏢。

  楊華做夢也想不到“金碧漪”會用飛鏢打他,這剎那間,幾乎驚得呆了!

第十八回 太惜明珠投暗室 怒將室劍護(hù)佳人

幸而他是具有上乘武功的人,武功高明之士,突然遇到襲擊,本能的就會生出反應(yīng)。楊華一個鐐里藏身,躲過了一枚飛鏢,揮袖一拂,蕩開了第二枚飛鏢,卻把第三枚飛鏢接到手里。

  此時,他方才看得清楚,只見那少女杏桃紅腮,嬌媚之中不掩其英姿颯爽的豪氣,但卻不是金碧漪。

  楊華接了她的飛鏢,那少女越發(fā)憤怒,提起馬鞭,唰的一鞭又向楊華兜頭打去。楊華用那枚接到手的鋼鏢一撥,錚的一聲,把她的馬鞭撣開。當(dāng)下連忙閃過一邊,說道:“對不住,我,我認(rèn)錯人了?!?/p>

  那少女哼了一聲,說道:“你從昭化老遠(yuǎn)的追到這兒,原來是認(rèn)錯了人?!彬嚨亓家回Q,接著怒聲說道:“我看你是有意來賣弄你的功夫的吧?我雖然打不過你,也不能任你消遣!”

  楊華見她余怒未消,對自己頗有見疑之意,心里想道:“我不該未曾看得清楚,就以為她是碧漪,的確是魯莽一些。女孩兒家量小好勝,我又接了她的飛鏢,更怪不得她要生氣了?!庇谑侵缓迷俅钨r罪,說道:“姑娘請你恕罪,這實在是個誤會,我的那位朋友,是位年輕姑娘,騎的也是一匹白馬。”

  少女似乎好奇心起,禁不住便問他道:“那位姑娘是誰?你可以告訴我嗎?”楊華說道:“她名叫金碧漪?!?/p>

  少女怔了一怔,說道:“金碧漪?她、她是!”

  楊華說道:“她是金大俠金逐流的女兒,姑娘,你認(rèn)識她嗎?”心想有本領(lǐng)的年輕女子江湖上數(shù)不出幾個,她們相識那也不足為奇。

  少女板著臉孔說道:“不認(rèn)識?!钡又鴧s又再問楊華:“你是金逐流的什么人?”

  少女冷笑說道:“你和他的女兒這么要好,不是他的門生,也當(dāng)是他的故舊。哼,江大俠,金大俠,武林中頂尖兒的人物,就要數(shù)他們兩個了。也只有他們的門人弟子,才敢肆無忌憚的拿人家作消遣!”

  楊華給她硬派作金逐流的弟子,而且聽她語氣,好像連天下英雄所欽仰的江、金兩位大俠都遷怒了,不禁又是詫異,又是給弄得啼笑皆非。只好呆在一旁,默不作聲。那少女道:“你既然是認(rèn)錯了人,那還呆在這里做什么?”

  楊華好生沒趣,心里想道:“我本來不想和你談碧漪的事情,是你引起我說些閑話,如今卻沒好相而怪我賴在這兒不肯走了?!庇谑橇⒓磽苻D(zhuǎn)馬頭,說道:“對不住,打擾姑娘了。我這就回去,姑娘居便?!?/p>

  那少女忽道:“且慢?!睏钊A怔了一怔,說道:“還有何事?”那少女輕聲說道:“把那枚飛鏢還我!”

  楊華方才省起,原來手里還捏著她的一枚飛鏢。他剛才本來想要還給她的,但不知是否會因此更加惹惱了她,是以一直捏在手中?!?/p>

  在把這枚飛鏢遞過去的時候,不免稍加注意,看了一下,只見飛鏢上刻有一條龍,柄上鑿出“龍翔”二字。

  楊華心中一動,不覺失聲叫道:“原來你是龍翔鏢局鄧?yán)乡S頭的女兒!”少女心想:“這小子年紀(jì)輕輕,見聞倒是頗廣。居然認(rèn)得我們鏢局的鏢。”當(dāng)下面色一沉,說道:“是又怎樣?”

  楊華說道:“沒什么。令尊可好?”

  少女一聽楊華的語氣,似乎業(yè)已知道她的父親曾病過一場,不由得更加詫異,說道:“你知道我的爹爹?為什么你這樣關(guān)心他?”

  楊華說道:“我曾聽得兩位朋友說過令尊的事情,其中一位且是令尊的老朋友,對令尊當(dāng)然是極其關(guān)心的。”

  那少女道:“他們是誰?”她好像料到必是“說來話長”,騎在馬上和楊華未免顯得太沒禮貌,于是翻身下馬,讓那匹馬走上山坡吃草。要知剛才她對楊華的底細(xì)絲毫不知,自是難免對他懷有敵意。如今雖然仍未知道他的來歷,但最少已是知道他有兩個朋友和自己的父親相識的了。放此對楊華的態(tài)度自然的為之一變。

  楊華跟著下馬,心里不覺也是甚感詫異,想道:“果然是鄧?yán)乡S頭的女兒,但龍翔鏢局開在福州,她卻怎么猶自一人來到這里?”

  那少女面上一紅,說道:“剛才我用飛鏢打你,你別見怪?!?/p>

  楊華說道:“我太過魯莽,認(rèn)錯了人。姑娘不怪我已是了。好,對啦,我還沒請教姑娘芳名呢。我姓楊,單名一個華字?!?/p>

  這少女倒是相當(dāng)大方,爽爽快快的就回答他道:“我叫鄧明珠。楊大哥,你剛才說的那兩位朋友是誰?”

  楊華說道:“是冷鐵樵和韓威武?!?/p>

  楊華說出這兩個人的名字,鄧明珠不禁吃了一驚。臉上露出半信半疑的神氣,說道:“你在什么地方見著他們的?他們卻怎的這樣快知道了家父的事情?”要知冷、韓二人,名聞天下,而楊華卻是個名字不見經(jīng)傳的少年,鄧明珠自是有點不敢相信他們會是朋友?!?/p>

  楊華似是猜中她的心思,淡淡說道:“我本來不敢高攀認(rèn)作他們的朋友的,不過我在路上幫過韓總鏢頭一點小忙,承蒙他們看得起我,把我當(dāng)作自己人一樣,是以也就和我談起令尊的事情了?!?/p>

  鄧明珠道:“想必他們和你談及的是家父幾個月前遭人劫鏢的事情?”楊華說道:“不錯?!编嚸髦樵尩溃骸八麄兊南⒌故莵淼每煅健!?/p>

  楊華說道:“是這樣的,不久之前,江大俠的掌門弟子,在川西的葉慕華剛派有人來和冷頭領(lǐng)聯(lián)絡(luò)。我是數(shù)日之前和韓鏢頭一起,在柴達(dá)木見著冷頭領(lǐng)的?!?/p>

  鄧明珠又是歡喜,又是羞慚,不由得粉臉泛紅,心里想道:“不知那個人曾否將父親托葉嘉華做媒的事情說了出來?”她是把遭人拒婚的事情當(dāng)成奇恥大辱的。

  楊華雖不是老于世故,但話出了口,亦是察覺鄧明珠似是有點尷尬,連忙扭轉(zhuǎn)話題,說逗:“韓總鏢頭談及和令尊往日的交情,知道此事之后,實是十分掛念,恨不得能夠早日回去探望令尊。想不到鄧姑娘卻也來了這里?!?/p>

  鄧明珠道:“韓總鏢頭現(xiàn)在是在……”

  楊華說道:“他就在昭化,他是給鄂克昭盟送一批藥品來的。姑娘,你可想見他?”

  鄧明珠似是躊躇難決,過了半晌,方始說道:“家父也常常和我談起韓總鏢頭的。我是很想去拜見他,不過我另有事情,只好留待他日了。”

  楊華不便探問鄧明珠是有何事,只好說道:“如此說來,可真是太可惜了。令尊近況如何,可能見告?也好讓我說給韓總鏢頭知道:“

  鄧明珠面色驀地黯淡下來,說道:“多謝韓總鏢頭關(guān)心,家父的病還未大愈。我們的鏢局已經(jīng)關(guān)門了?!?/p>

  楊華吃一驚道:“為什么?”

  鄧明珠嘆口氣道:“鏢行這碗飯是不好吃的。家父樹了強(qiáng)仇,又在病中,想來想去,還是早日封刀的好?!?/p>

  原來吉鴻劫鏢受挫之后,不肯甘休,揚言今后仍然繼續(xù)找龍翔鏢局的晦氣。鄧?yán)乡S頭則因愛女的婚事不成,一氣成病,早已心灰意冷。他自忖對付不了吉鴻,又不愿意厚著面皮,再去請求江海天的門人相助,是以只好把鏢局關(guān)門,自己躲到別的地方養(yǎng)病去了。

  按說鄧明珠的父親尚在病中,她是不該獨出遠(yuǎn)門的。但楊華與她乃是初交,又曾碰過她的釘子,是以雖感奇怪,卻也不便查根問底,只好泛泛的安慰了她幾句,便即告辭。

  不料正在他想要呼喚坐騎回來的時候,忽地又聽得急驟的得蹄聲,說時遲,那時快,兩騎快馬已經(jīng)沖出那個山坳,眨眼間就來到他們面前了。騎在馬背上的兩個人,一個是相貌粗豪的中年漢子,一個是肥頭大耳的和尚。

  鄧明珠看見這兩個人,面色陡地一變,登時拔出雙刀,站了起來。楊華連忙問道:“這兩人是誰?”

  那粗豪漢子跳下馬來,哈哈笑道:“鄧家的大小姐,我知道你們父女想要躲開我,可惜你還是給我遇上了!”

  一聽他這樣說話,不用鄧明珠回答,楊華已經(jīng)知道這個人必定就是那個曾在川西劫鏢受挫的吉鴻了。

  楊華向鄧明珠詢問的時候,那個胖和尚也在問他同伴:“這小子就是江上云嗎?”

  吉鴻又是哈哈大笑起來,說道:“我倒希望他是江上云,可惜不是。嘿嘿,人家說十個女子九個水性楊花,這話當(dāng)真不錯,嘿嘿,鄧家的大小姐又換了情郎啦!”

  鄧明珠氣得滿面漲紅,喝道:“惡賊,我與你們拼了!”

  吉鴻一聲冷笑,說道:“鄧小姐,你這位新情人恐怕不能如江上云的保護(hù)你吧?你要和我們拼,那只有吃眼前之虧!一提起碗口般粗大的禪杖,隨手一擊,把一塊石頭,擊得四分五裂,喝道:“喂,你這小子還有沒有膽量護(hù)花,沒有膽量,就快快給我滾開,我們只要鄧家的大小姐!”

  楊華霍地站了起來,說道:“鄧姑娘,你上馬先走,我來打發(fā)他們!”

  那胖和尚笑道:“吉師兄,這回你走眼了。想不到這小子居然有這膽量,他還說要打發(fā)咱們呢!”那副狂傲的神態(tài),顯然是絲毫也不把楊華放在眼內(nèi)。

  楊華吭聲說道:“我是看不過你們的蠻橫無理,人家的鏢局已經(jīng)關(guān)門了,你們還要怎地?”

  吉鴻縱聲笑道:“我不是已經(jīng)告訴了你嗎,我們要的就是那位鄧家的大小姐!”那胖和尚笑道:“吉師兄何苦和這臭小子羅唆,你要的又不是天邊明月,不過是個雌兒,那還不易?且看我替你手到擒來!”

  楊華陡地喝道:“住嘴!”就在這一瞬間,只聽得“啪”的一響,楊華已是欺到了他的身前,打了他一記嘴巴!

  與此同時!那胖和尚也正在向鄧明珠撲去,鄧明珠尚未解開坐騎,只覺得背后微風(fēng)颯然,胖和尚已是一抓向她抓下。

  這情形正好應(yīng)了一句成語:螳螂捕蟬,不知黃雀在后。正當(dāng)胖和尚向鄧明珠一抓抓下之時,忽地覺得背后微風(fēng)颯然,三枚銅錢已對準(zhǔn)他背心的穴道打來。原來楊華在這瞬息之間,不但以迅捷無倫的身法打了吉鴻的嘴巴,而且還同時發(fā)出錢鏢,替鄧明珠阻擊了那胖和尚的偷襲。

  這胖和尚亦非庸手,只聽得鋒的一聲,第一枚銅錢給他彈開,他迅速即伏倒地上,一個“懶驢打滾”,避開了第二枚錢鏢,但饒是如此,第三枚錢鏢是打中了他左肩井穴下面半寸的地方。

  雖然穴道沒有打個正著,這胖和尚的一條左臂已是感到一陣酸麻,不聽使喚了。

  吉鴻吃的虧比胖和尚更大,這一記嘴巴打得他脫了兩齒門牙。

  其實若論本身的功力,吉鴻決不遜于楊華。只因他輕視場華是個無名小輩,做夢也想不到楊華的本領(lǐng)還在江海天的兒子之上,這就冷不防著了道兒。楊華在石林所練成的輕功,和中原各大門派都不相同,當(dāng)真是瞻之在前,倏然在后,瞻之在左,倏然在右。突然欺到他身前,待他驚覺之時,要想回杖遮攔,已來不及!

  但他畢竟是位武學(xué)名家,雖然防不及防,吃了大虧,但反應(yīng)卻也甚為迅速,楊華打了他的嘴巴,給他肩頭一撞,亦是不禁退開三步,呼吸為之不舒,就像給人重重打了一拳似的。吉鴻暴跳如雷,一聲怒吼,拿起碗口般粗大的禪杖,就向楊華打來。

  楊華笑道:“你這無恥之徒,居然還敢逞兇!剛才我只是給你薄懲,等下我就不只要打掉你的兩齒門牙了!”這一瞬間他早已調(diào)勻了氣息,談笑之中,揮劍架住吉鴻的禪杖。

  吉鴻越發(fā)老羞成怒,喝道:“好小子,我不把你化骨揚灰誓不為人!”當(dāng)?shù)囊宦?,蕩開楊華的劍。

  彈杖掄圓,發(fā)出呼呼轟轟的聲響,方圓數(shù)丈之內(nèi),沙飛石走。楊華再想欺身進(jìn)劍,已是不能,轉(zhuǎn)瞬過了十?dāng)?shù)招,楊華的寶劍三次碰著他的禪杖,每次都是火星篷飛,在他的禪杖上所出一個缺口。可是吉鴻這根圓杖重達(dá)六七十斤,寶劍雖然鋒利,想要把它削斷,卻是談何容易?三度劍杖相交,楊華在招數(shù)上占了上風(fēng),但虎口也給震得隱隱作痛。

  楊華心頭一凜,想道:“少林寺的瘋魔杖法果然非同小可,怪不得江大俠的兒子也僅能將他趕跑,傷不了他?!碑?dāng)下只好沉住了氣。尋暇抵隙,找機(jī)會破他杖法。

  吉鴻高呼酣斗,越斗越狠,像是發(fā)了狂的野獸一般,禪杖橫掃猛擊,亂劈亂戳。但楊華以快劍進(jìn)攻,指東打西,指南打北,避免和他硬碰硬接,卻也盡可以抵?jǐn)车米?。吉鴻是個武學(xué)的大行家,他的瘋魔杖法,表面看來,好像毫無章法,其實卻是有其嚴(yán)謹(jǐn)?shù)姆ǘ?。一看楊華的劍法奇幻莫測,饒是他見多識廣,也猜不透是哪一家哪一派的,不由得暗暗吃驚。是以雖然仍舊狂攻猛打,但門戶卻也封閉甚為嚴(yán)密。打走了不求有功先求無過的主意。心里想道:“我縱然脫不了這小子,白山師兄卻是一定可以制服那丫頭的。待會兒我們兩人聯(lián)手殺這小子也就是了。”

  吉鴻所料不差,那和尚雖然是中了楊華的一枚錢鏢,一條左臂業(yè)已不靈,但和鄧明珠交手,還是大大占了上風(fēng)。

  鄧明珠幸得楊華替她阻擋了敵人一下,急回過頭來,正好迎著胖和尚的鐐鐵戒刀。

  這胖和尚法號白山,不是少林派的,但本領(lǐng)也是相當(dāng)了得,和吉鴻相比,亦不過略遜一籌而已。

  鄧明珠以一柄長刀和他狠斗,使出家傳刀法,長刀攻敵,短刀護(hù)身。雙刀斗這和尚一柄戒刀,初時也還能夠堪堪斗成平手,但漸漸就不行了。

  胖和尚左臂的酸麻之感漸漸消失,,右手的戒刀也就使得靈活得多。劇斗中猛地喝聲:“著!”只聽得“鐺”的一聲,鄧明珠的長刀已是給他打飛。

  胖和尚笑道:“我雖然是個出家人,也有憐香惜玉之心,鄧姑娘,你長得這樣美,要是我一時誤傷了你,毀了你的顏容,那就未免太可惜了!鄧姑娘,為你著想,我動你還是乖乖的投降吧。我們不會難為你的。”

  鄧明珠斥道:“放你的屁!”只憑一口短刀,依然頑強(qiáng)抵抗!

  楊華眼觀四面,耳聽八方,一見鄧明珠形勢不妙,無暇思索,立施殺手,此時已占了上風(fēng),但還沒有可以速戰(zhàn)速決的必勝把握。

  剛好吉鴻一杖橫掃過來,楊華突然一個“旱地拔蔥”,身形平地拔起,運用巧勁,平劍在杖頭一拍,借用對方打來的剛猛力道,身形一弓,箭一樣的向前射出,吉鴻只覺頭皮一片沁涼,嚇得魂飛魄散。原來楊華在掠過他的頭頂之時,利劍后手一揮,把吉鴻的一頭亂發(fā)削去了一大半。吉鴻本來是個還俗的和尚,此時被楊華又把他變作了“禿驢”。

  這一招楊華實是使得險到極點,倘若不是他的無名劍法善于機(jī)靈應(yīng)變,大出敵方意料之外,他身子懸空,是決計難以抵御敵方的第二招的。

  楊華心中固然是暗暗叫了一聲“好險!”但在吉鴻這一方面,卻比他更加感到險絕!這一劍倘若稍稍低半分,只怕他的頭皮也要給楊華削掉了!吉鴻摸了摸光頭,不由得斗志全消,連忙曳杖而逃。好在楊畢業(yè)已無暇再理會他了。

  楊華來得正是時候,那胖和尚正在使出空手入白刃的功夫,一抓向鄧明珠抓下。

  只聽得“嗤”的一聲,緊接著竟是鄧明珠的一聲尖叫。原來鄧明珠在這危急的瞬間,短刀一劃,劃破了胖和尚的僧袍,但手上的短刀,立即就給胖和尚奪了過去。

  楊華喝道:“住手!”聲到人到出的一劍向胖和尚徑刺過去。胖和尚喝道:“好小子,你刺!”倏的抓住了鄧明珠,向他一推。竟然把鄧明珠當(dāng)作了盾脾。

  哪知楊華的劍法當(dāng)真是奇妙無比,側(cè)的一劍,劍鋒幾乎是貼著鄧明珠的云鬢斜穿出去,卻沒有傷著她分毫,胖和尚的一根指頭反而給他削去了半截,連忙松手,鄧明珠倒入了楊華的懷中。

  鄧明珠和楊華的坐騎是系在路旁一棵樹下的,距離不過二三十步之遙,胖和尚幾個起伏,己是到了樹下,跨上白馬,哈哈笑道:“得不到人,得到這匹坐騎,也算不俗?!?/p>

  鄧明珠脫出楊華的懷抱,羞得滿面通紅,但眼光一望過去,卻不由失聲叫道:“不好,這賊和尚偷我的坐騎?!?/p>

  鄧明珠這匹白馬久經(jīng)訓(xùn)練,頗通靈性,好似知道胖和尚是主人的仇人一樣,不肯聽他驅(qū)使,驀地前蹄人立,胖和尚幾乎給它拋下馬來。楊華喝道:“哪里跑?”立即使出八步趕蟬的輕功,疾追過去。

  胖和尚見他追來,大為著急,人急智生,突然就把奪來的那把短刀,向馬臀一插,喝道:“畜牲,你跑不跑?”白馬果然負(fù)痛狂奔。胖和尚擲出短刀,阻擋楊華。楊華接過飛刀,只見那匹白馬已經(jīng)去得遠(yuǎn)了。

  楊華把短刀交還鄧明珠,鄧明珠最愛自己這匹坐騎,見刀上鮮血淋漓,不由得心如刀割。楊華安慰她道:“好在姑娘沒事,這匹馬暫時由它去,日后也還可以奪它回來。哈哈,你看那‘禿驢’跑得多么狼狽。”

  吉鴻的輕功倒也不弱,雖然沒有坐騎,此時已跑出數(shù)里之地,背影就快隱沒在山坳那邊了。他想是驚魂未定,余悸猶存,一面飛逃,一面時不時摸一摸他被楊華削了一大半邊頭發(fā)的光頭。

  鄧明珠不覺笑了起來,說道:“楊大哥,多虧你了。你的本領(lǐng)真是了得,江海天號稱武林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俠,他的兒子又是天下第一劍客金逐流的愛徒,可是他的兒子江上云和這廝也要斗了大半個時辰才能分出勝敗,怎比得你不過三五十招,就能打掉他的門牙,削掉他的頭發(fā)?!?/p>

  楊華聽她稱贊自己,忽地想起冷鐵樵和韓威武要給自己做媒的戲言,不覺面一紅,訥訥說道:“姑娘,你太夸獎我了,我是個無名之輩,怎能和江大俠的兒子相比?”

  鄧明珠哼了一聲,說道:“什么有名無名,天下浪得虛名之輩也不少呢,最緊要的是真實的本事。”楊華笑道:“江大俠的兒子可也不能說是沒有本事?。 ?/p>

  鄧明珠瞧他一眼,說道:“我忘了你和金大俠的女兒是好朋友了。江上云是那姑娘的師兄,怪不得你要幫他說話啦。哼,但我,我可不想再提他了?!?/p>

  當(dāng)鄧明珠說到江上云是金碧漪的師兄的時候,楊華心里不覺也是有點酸溜溜的感覺,暗自想道:“你不想提他,我更不想提他。”于是說道:“對啦,咱們還是商量現(xiàn)在應(yīng)該怎么辦呢?姑娘、你失去了坐騎,天色又已晚了,向前走,前面是一望無際的草原,不知何處方有人家。不如你和我一起回昭化,你的父親的老朋友韓總鏢頭又正在昭化?!?/p>

  鄧明珠道:“楊大哥,你很會替別人著想,我也很感激你的好意,但昭化我是不去的?!睏钊A道:“為什么?”鄧明珠道:“沒什么,不去就是不去!”楊華心道:“女孩兒家的想法真是難猜?!币娝f得如此堅決,倒是不便再勸。

  楊華說道:“鄧姑娘,請恕我冒昧,請問你是要上哪兒?”鄧明珠道:“我想前往天山?!睏钊A吃了一驚,說道:“你獨自一人前往天山?這條路可是很遙遠(yuǎn)啊!”

  鄧明珠道:“你救了我的性命,我也不能把你當(dāng)作外人。實不想瞞,家父關(guān)了鏢局,心實不甘。只因他自忖抵?jǐn)巢涣顺鸺?,無可奈何而已。但關(guān)了鏢局躲避,只怕也躲不了。這只能作為權(quán)宜之計,要想保全身家性命,必須另請能人,重開鏢局!”

  楊華恍然大悟,心里想道:“原來她是想去求助于天山派。聽說天山派的掌門人唐經(jīng)天武功不在江海天、金逐流兩位大俠之下,而且同他們一樣,都是以俠義為懷。不過中原也有能人,何必舍近圖遠(yuǎn)?”

  鄧明珠好似猜著他的心意,繼續(xù)說道:“家父雖然年紀(jì)老道,功力不足以抗敵,但他生來的脾氣,卻是不愿意求助外人。當(dāng)然別人幫了他的忙,他是很感激的,但要他先開口去求人家,尤其是求和鏢局毫無關(guān)系的人,他是寧愿折在強(qiáng)敵之手,也不愿低聲下氣,乞求外人的。”

  楊華眉頭一皺,心里想道:“這乞求二字,未免說得太重了。武林同道中人,相互幫忙,理所當(dāng)然。又哪里算得是什么羞恥之事?這位鄧?yán)乡S頭的脾氣,真是忒也倔強(qiáng)。不過,他既然不愿意求助于人,又何以叫女兒前往天山?”

  鄧明珠繼續(xù)說道:“我有一個小師叔,是我祖師的關(guān)門弟子,在龍翔鏢局也占有股份的。他嗜武成迷,師祖去世之后,他請準(zhǔn)我爹爹的同意,帶藝投師,改投天山門下,另拜天山名宿鐘展為師。這位鐘大俠是天山派掌門人唐經(jīng)天的師兄?!?/p>

  楊華說道:“哦,原來令尊的意思,是想請他這位師弟回來主持鏢局?!?/p>

  鄧明珠道:“不錯。師叔本來就是龍翔鏢局的股東,可不算求助于外人?!?/p>

  楊華說道:“但此去天山,還有數(shù)千里路。吉鴻和他的黨羽又在此地出現(xiàn),他們今晚敗走,恐怕也還未必就肯甘心?!?/p>

  鄧明珠道:“我和家父是同一樣的脾氣,要做一件事情,縱有艱難險阻,也絕不能半途而廢?!?/p>

  她這樣一說,倒令得楊華感到甚是為難了。

  在小金川那晚在她母親墓前那位,驀地浮上心頭。楊華暗暗想道:“聽繆長風(fēng)那晚在媽媽墳前所說,我有一個弟弟,是媽托他撫養(yǎng),如今正在天山,業(yè)已拜在天山掌門唐經(jīng)天的門下!我本來也該到天山走一趟的。”

  “不過”,他隨即又再想道:“我和孟元超這筆帳還沒清算,碧漪0也還沒見著,現(xiàn)在還不是我去天山的時候,而弟弟在唐經(jīng)天門下也大可放心。但是,這位鄧姑娘她可怎辦?”鄧明珠不知是否猜著他的心意,忽地說道:“楊大哥,你不用擔(dān)心,我失了坐騎,走路也可以走上天山的。你不是還要起回昭化的嗎?”

  楊華訥訥說道:“晤,是,是的,不過,不過!”

  鄧明珠噗嗤一笑:說道:“今晚月色很好,那你就趕快回去吧。你在這里找不著金姑娘,說不定那位金姑娘正在昭化等著你呢?!睏钊A總覺放心不下,說道:“等天亮再走,也還不遲?!?/p>

  鄧明珠面色一端,冷冷說道:“你我萍水相逢,我接受你的恩惠,已經(jīng)是受之有愧了,怎能再要你為我操心?再說,江湖兒女,雖然不必講究避嫌,但給那位金姑娘知道你在荒山陪我一晚,惹起她心里的猜疑,也是不好。”

  楊華覺得心頭一察,想道:“不錯,孤男寡女,縱使光明正大,也是要避瓜田李下之嫌的。我為了碧漪,已經(jīng)惹出許多麻煩,要是護(hù)送這位鄧姑娘到天山去,麻煩更大了。我給別人誤會不打緊,只怕還要累了她的終身?!?/p>

  想到此處,楊華便即站起身來,說遁:“好,那么鄧姑娘我走啦!這匹坐騎留給你?!?/p>

  鄧明珠怔了一怔:“你要把這匹紅鬃馬送給我?”

  楊華說道:“這匹紅鬃馬雖然比不上你那匹白馬,腳力也還不錯,它善走長途,你騎著它走好些?!?/p>

  鄧明珠又是感激,又是慚愧,心想:“這人心地真好,我剛才卻把他當(dāng)作壞人?!毙那榧又拢挥X也站了起來,說道:“不,不,楊大哥,我不能要你的坐騎!”

  忽聽得蹄聲得得,楊華詫道:“咦,這么晚還有人來,難道又是吉鴻這廝邀了幫手回來了?!痹挭q未了,只聽得有兩個人同時叫出聲來。一個是快馬跑來的那個人,一個就是在她身邊的鄧明珠。兩個人同時叫出一個“啊……”字,尾聲搖曳,卻沒有下文。顯然雙方都是感到驚詫,但急切之間,卻不知說些什么話好。

  楊華定睛一看,月光下只見那人已經(jīng)跳下馬來,是個年約二十左右的少年。那少年定了定神,望了楊華一眼,說道:“鄧姑娘,原來你果然是在這兒?!甭犓脑?,似乎早已知道鄧明珠的行蹤,不過卻是料想不到她和楊華一起。

  鄧明珠淡淡說道:“是呀,真是湊巧得很,想不到在這里又碰到你了?!?/p>

  那少年道:“據(jù)我所知,吉鴻和他一個黨羽,正向這條路來,姑娘,你……”

  話猶未了,鄧明珠已是傲然說道:“多謝你的關(guān)心。剛才不久,我已經(jīng)碰上他們了。”

  少年吃了一驚道:“已經(jīng)碰上他們了?那,他們呢?”鄧明珠道:“先別著忙,你們兩位還未見過吧?我給你們介紹介紹?!焙龅乩鴹钊A和他肩并著肩,作出甚為親熱的樣子,走到那少年的面前。

  在楊華趕跑吉鴻之后,鄧明珠雖然對他已經(jīng)轉(zhuǎn)為好感,但仍是相當(dāng)矜待的。如今突然對楊華這樣親熱,楊華不由大感尷尬,但又不便推開她。不覺面也紅了。

  鄧明珠緩緩說道:“我給你們介紹。這位是江大俠的二公子江上云少俠。這位是我的朋友楊華大哥。”

  “江上云”的名字從鄧明珠口中說了出來,楊華不禁心頭卜卜通通的跳,想道?!跋氲浪彩莵碚医鸨啼舻牧耍坎恢捅啼舻母绺缫呀?jīng)見著沒有,要是他對我也有誤會,那就糟了?!苯显坡牭脳钊A的名字,卻也不禁吃了一驚,這剎那間,不知不覺的就睜大了眼睛瞪視楊華,半晌說道:“原來你就是楊華大哥,久仰了!”

  鄧明珠只道他是妒忌楊華,心中暗暗得意,索性把這出戲演得更為迫真,故意倚偎著楊華,說道:“多虧這位楊大哥幫我的忙,他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吉鴻和一個胖和尚都打跑了。”特地夸大楊華的本領(lǐng),以為可以氣一氣江上云。但楊華卻給她弄得滿面羞紅了。

  江上云臉上毫無表情,說道:“那好極了,你有這么一位本領(lǐng)高強(qiáng)的楊大哥保護(hù),我是完全可以放心了?!?/p>

  楊華忙說道:“我和鄧姑娘不過是偶然相逢,湊巧碰上這件事情。我、我還要回……”

  “昭化”二字未曾說出來,鄧明珠卻已打斷他的話道:“楊大哥,你剛才不是說要陪我往天山的么?”

  楊華剛才是曾有過這念頭,但卻未宜之于口。此際,鄧明珠也不知道猜著了他剛才的心事,還是有意造成事實,好讓楊華無法拒絕,竟然硬指他業(yè)已應(yīng)承。這倒叫楊華不知如何是好了。江上云干笑一聲,說道:“這更好了。祝你們一路順風(fēng)。”

  楊華窘得無以復(fù)加,情急之下,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道:“江大哥已經(jīng)來了,我想、我想……”

  鄧明珠生怕他說出不中聽的話來、不覺面上一紅,連忙悄聲說道:“你想什么?”

  楊華說道:“我想我還是回昭化的好,剛才你不是也催促我回去的嗎?江大哥的本領(lǐng)比、比我……”

  鄧明珠氣起上來,放開楊華的手,冷冷說道:“好,你回去吧,用不著找什么藉口啦!我雖然是沒有什么本領(lǐng)的弱女子,也用不著別人保護(hù)!”

  楊華想不到她突然大發(fā)脾氣,不覺倒是僵住了。

  但鄧明珠以為江上云會對這件事說幾句話的,不料江上云站在一旁,卻是好像擺出一副“事不關(guān)已”的神氣,什么也沒有說。

  僵了片劍,鄧明珠正想說道:“好,你不走我走?!苯显茀s忽地說道:“楊兄,請到那邊,我有話要和你說!”

  他這么一說,鄧明珠可又不肯走了?!霸趺?,你們的話我聽不得嗎?”鄧明珠板起臉孔說道。

  “不是這個意思,不過我和楊兄有點私事,你別多心?!苯显普f道。

  楊華心頭鹿撞,不知江上云要說些什么。但趁這機(jī)會倒是可以擺脫鄧明珠的糾纏,卻也正是他求之不得的事。于是默默無言跟著江上云便走。

  走出百步之遙,江上云估計鄧明珠是聽不貝他們說話的了,便停下腳步,低聲說道:“你到底是喜歡鄧姑娘,還是喜歡我的師妹?”

  楊華早就料到他會這樣問的,但當(dāng)真聽到這樣問的時候,還是不由臊得滿面通紅,連忙分辯:“我和鄧姑娘當(dāng)真只是萍水相逢,恰巧碰上剛才那樁事情的。我和她相識才不過幾個時辰?!?/p>

  江上云露出似信不信的神氣,說道:“倘若當(dāng)真如此,你善于討得女子歡心的手段,倒是高明得很。”不容楊華分辯,立即又提高聲音說道:“那么碧漪呢?”

  楊華面紅直到耳根,說道:“江大哥,你莫誤會,我和碧漪……”江上云沉聲說道:“和她怎樣?”

  “和她怎樣?”這一問倒是問得楊華不知應(yīng)該如何說才好了。

  他和金碧漪早已心心相印,但彼此的情意卻都未曾表露出來。他不能說金碧漪只是泛泛之交,但也不能說他們已是知心朋友。

  江上云冷冷的瞅著楊華說道:“好,我不管你和她怎樣,她如今是在哪里?”楊華低聲說道:“我不知道:“

  江上云道:“你離開昭化,跑來這里做什么?”

  楊華說道:“不錯,我是來找碧漪的,不過并未找著?!甭犚姉钊A自認(rèn)確實是來找金碧漪的,江上云的面色更加難看了。

  楊華咬了咬嘴唇,澀聲說道:“我、我知道你和碧漪要好,我、我并沒有破壞你們的意思,請你相信我的說話?!?/p>

  紅上云面色稍見緩和,說道:“我和她怎么樣那是另外一回事情,不用你管。不過你要我相信你的說話,可得依我二事?!睏钊A茫然問道:“哪兩件事?”

  江上云緩緩說道:“第一、從今之后,你不能再見碧漪。第二、你和她曾經(jīng)相識的事情,不準(zhǔn)你和外人提起!”

  本來楊華自己覺得配不起金碧漪,他站在江上云的面前,實在頗為有點自慚形穢的。他在心里也曾想過從今之后是不應(yīng)該再見金碧漪的了。但這兩個條件,給江上云向他先提出來,聽進(jìn)他的耳,卻是感到極不舒服。要知他雖然自慚形穢,但在他內(nèi)心深處,卻也有他的一份自尊!

  江上云但見他的面一陣青一陣紅,情知他將要發(fā)怒,但仍不肯放松,又再趕緊地問道:“我只要你這樣,已經(jīng)是給你面子了。你到底是愿意還是不愿意?”

  楊華胸膛一挺,說道:“江少俠,我敬重你,可你也不能欺人太甚!”

  江上云冷笑道:“我這是為你著想,你反而說我是欺人!難道你要我當(dāng)真說破你的邪惡用心嗎?”

  楊華涵養(yǎng)再好,亦已忍耐不住,立即反問:“你說吧,我有哪一點邪惡?”

  江上云道:“你先回答我,你到底愿不愿意?”

  楊華亢聲說道:“不愿意!”

  在江上云的冷笑聲中、楊華繼續(xù)說道:“你提出的兩個條件,可不能由我單方面應(yīng)承,因為這是涉及你的師妹的。比如說,我縱然可以盡量避免再見碧漪,但碧漪要來見我,那又怎樣?和她相交一事,我可以不向外人提起,但我知道,碧漪是絕不會否認(rèn),我和她至少曾經(jīng)做過朋友!”

  這番話本來說得合情合理,但在江上云聽來,心里卻滿不是味兒了!”

  江上云冷笑道:“好,我總算明白你的用心啦!哼,你當(dāng)然希望和金大俠能夠拉上關(guān)系,所以不能放過碧漪!”

  楊華竭力抑制怒火,但說出話來,語調(diào)仍是不禁頗為憤激:“江少俠,你是名門子弟,有好父親,有好師父,我楊華自然不配和你相提并論,但你也不能門縫里瞧人,把人瞧扁了。楊某不才,也還不至于要高攀別人未增加自己的身價!哼,難道我和碧漪相識,就算是玷辱了她?”

  江上云冷冷瞅著楊華,倒是沒有發(fā)火。待他說完之后,這才低聲說道:“別做戲了。你要知道,我是看在眼前的這位鄧姑娘的份上,才想給你一個自新的機(jī)會的。否則我早就和你不客氣了!”

  楊華沉聲說道:“不客氣又如何?”

  江上云咬著嘴唇說道:“好,你是逼我和你打開天窗說亮話了!”楊華說道:“不錯,請說!”

  江上云忽道:“你的父親是誰?”

  楊華心頭一震,額現(xiàn)紅筋,說道:“我又不想和你攀交,用不著和你言明家世!”

  江上云聲音十分冷峻,緩緩說道:“我也用不著你告訴我,我和碧漪的哥哥已經(jīng)查得清清楚楚了,你是楊牧的兒子,沒錯吧?”

  這是楊華最怕別人提及的事情,江上云這么一說,等于是揭開了他的傷疤。這剎那間,楊華又是吃驚又是氣惱,又是激憤,又是慚愧,不覺手足冰冷,急切間竟是說不出話。

  這剎那間,他也登時明白了江上云是因為他的父親的關(guān)系,才懷疑他不是好人,甚至懷疑他和碧漪相交,也是包藏禍心,有著不可告人的目的!

  江上云見他面色大變,卻以為他是給自己“識破”,才至如此。當(dāng)下反而嘆了口氣,連連說道:“可惜,可惜!”

  楊華怒道:“可惜什么?”江上云冷冷說道:“可惜你有一身本領(lǐng),卻不學(xué)好!”

  楊華面色鐵青,反駁他道:“你我剛剛相識,憑什么就判斷我的為人?”

  江上云續(xù)道:“本來父親是父親,兒子是兒子,只要你和楊牧不是同一條路上走的,我當(dāng)然不會這樣說你。但現(xiàn)在看你所為,誘惑我的師妹,勾引這位鄧姑娘于后,哪里像一點正人君子所為?哼,只怕你還不僅僅是因為好色而已,你是受你父親的指使的吧?”言下之意,分明是說楊華意圖結(jié)交俠義道中人物,以便和他的父親暗通聲氣的了。

  楊華本來可以用許多事實來替自己分辨,但在這怒火頭上,他又怎樣冷靜分辯?不覺就沖口而出,冷笑斥道:“江上云,我說你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其實在江上云自以為已經(jīng)弄清楚了楊華的“來慶”之后,他有這個警惕,也是應(yīng)該的。錯在他沒有先到柴達(dá)木義軍那兒,去向冷鐵樵再問一個明白。

  江上云以江海天之子,金逐流師徒的身份,走到哪里,別人不對他敬重幾分?幾曾受過別人如此辱罵?楊華這一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說話,說得也是的確太重了些,江上云一聽,不由得也是面色鐵青。

  鄧明珠在百步開外,隱隱約約只聽到他們大聲說的那幾句話,不覺又是驚喜,又是吃驚,但她也不愿意走過去勸架,便在原地?fù)P聲問道:“喂,你們在吵些什么?”她還以為楊、江二人為了她的緣故而爭吵。

  “鄧姑娘,不關(guān)你的事。我不愿意說你的朋友的壞話,不過,我恐怕還是要請求你的原諒,我對你的朋友,實是不能再客氣了!”江上云大聲說道?!?/p>

  楊華冷冷說道:“不客氣又怎樣?江少俠,你劃出道兒來吧!”

  江上云唰的拔出劍來,說道:“聽說你的劍法很是不錯,我倒要領(lǐng)教領(lǐng)教!”楊華說道:“你的師父是天下第一劍客,領(lǐng)教二字,我不敢當(dāng),奉陪就是!”

  鄧明珠“哎呀”一聲叫起來:“你們都是我的朋友,好端端的為什么要打起架來?”

  江上云道:“鄧姑娘,你不知道的!”說話之間,已是唰的一劍向楊華刺去。這一招,“春云乍展”柔中帶剛,厲害之極。但楊華卻是傲然不俱,冷笑聲中,劍亦出鞘。

第十九回 駿馬嘶風(fēng)倩影 驚鴻掠水未留痕

江上云一出手便是凌厲之極的劍招,只道楊華縱能抵御,也非給他逼退幾步不可。他這一招名為“追風(fēng)逐電”,是從天山劍法中的追風(fēng)劍式變化出來的,只要一奪得先手,攻勢便即綿綿不斷,敵方無法反攻,始終難逃一敗。

  哪知楊華兀立如山,動也不動,容他劍尖堪堪刺到,看看沾衣之際,才突然肩頭一塌,右腕倏翻,肥劍一揮,其疾如電,這一招也有個名堂,叫做“金鵬展翅”,拿捏時候,妙到毫巔,恰好是江上云那一招“追風(fēng)逐電”的克星。

  原來天山劍法乃是張丹楓的大弟子霍天都所創(chuàng),霍天都之所以能夠創(chuàng)立這派劍法,固然一半是由于他的聰明才干,但另外一半,則是乃師平日指點之功。張丹楓晚年精益求精,再創(chuàng)無名劍法,這無名劍法當(dāng)然已是包含有天山劍法的精華,而且另有出奇制勝之處了。是以江、楊二人,一個用“無名劍法”,一個用“天山劍法”,在楊華來說,可摜是知己知彼;在江上云來說,卻是只知己而不知彼,自是難免要吃點虧。還幸江上云的“天山劍法”,亦是經(jīng)過金世遺、金逐流父子二人再加以變化的,否則碰上無名劍法,吃虧恐怕還要更大。

  江上云驟然受制,變招奇難,但他畢竟是天下第一劍客金逐流衣缽真?zhèn)鞯牡茏樱瑥倪@互爭先手的瞬息之間,也顯出了非凡的本領(lǐng)。只見他身子旋風(fēng)一轉(zhuǎn),讓楊華的劍尖在他左脅下穿過,說時遲,那時快,他的三尺青鋒又已反圈過來,一招“龍女穿針”,反挑楊華小腹。

  楊華見他用這樣狠辣的招數(shù),眉頭一皺,心里想道:“我若讓他,只怕難免受他所傷?!碑?dāng)下吞胸凹腹,晃一晃肩,輕飄飄的隨著劍風(fēng)直晃出去。陡然間欺身直進(jìn),劍起處,“白猿竄枝”、“金雞奪粟”、“猛虎跳澗”、潛龍升天”,唰唰唰一連幾劍,都是進(jìn)手的招數(shù)。更妙的是,這幾招本來是各家各派都有的尋常招數(shù),但在他手里使出來,卻又與任何一派不同。江上云按“正規(guī)”的劍法來破解他,正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江上云一覺不妙,只得轉(zhuǎn)攻為守,以天山劍法中的“須彌劍式”防身。這“須彌劍式”采佛家的“須彌藏于芥子”的含義命名,不能用以傷人,但用以自保,卻是最妙不過。但饒是如此,他亦已不由自己的給逼得連連后退了。

  鄧明珠起初還不禁有點芳心竊喜,后來一看他們斗得如此激烈,卻是不由大為驚慌。要知道這兩個人都曾于她有恩,雖然她因拒婚一事惱恨江上云,也不愿意見到他受傷的。

  “你們算是給我一點面子好不好,大家都是朋友,別打了吧!刀劍上沒有眼睛,受了傷可不是好玩的!哎呀,楊大哥,你、你……呀,還好,沒刺著!你們別打了,別打了吧!”原來在她說話之際,楊華唰的一劍刺去,劍鋒幾乎是貼著江上云的肩頭削過,站在百步之外觀戰(zhàn)的鄧明珠,眨眼間看不真切,以為江上云已經(jīng)中劍,不由得失聲驚呼。

  其實江上云雖處下風(fēng),但他的大須彌劍式只用于防守,還能勉強(qiáng)可以防守得住。而楊華也沒剁傷對方之意,不過他若以快劍進(jìn)攻,只怕立即就要給江上云奪回先手。

  鄧明珠這么大聲驚叫,實是無意中透露出了對江上云的關(guān)心。也聽迸了江上云的耳朵,卻是令他極不好受。

  他以天下第一劍客高足的身份,對付一個名字不見經(jīng)傳的楊華,竟然給對方殺得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已經(jīng)是感到臉上無光了。如今還要鄧明珠替他擔(dān)心受傷,你說怎人叫他又是惱怒,又是羞慚?

  “鄧姑娘,你別管。我和這小子不分勝負(fù),決不干休!”江上云大叫道。他給鄧明珠激起了好勝之心,覺得自己連連后退,未免太失面子。于是劍法突然一變,明知冒險,也要轉(zhuǎn)守為攻。心里想道:“我寧可傷在他的劍下,也絕不能老是挨打!”

  楊華給他苦苦相逼,也是不由得心中惱怒,于是也就說道:“鄧姑娘,你別管!多謝你把我當(dāng)作朋友,但我可不敢和江少俠高攀!”不過楊華的話雖然是如此說,心里卻是不斷思潮起伏,在瞬間轉(zhuǎn)了好幾個念頭。

  最初他是惱恨江上云看不起他,打定主意,縱然不傷他,也非得令對方知道厲害不可。一看江上云的神氣比他更為腦怒,越斗越狠,他倒反而漸漸冷靜下來了。心里想道:“為了碧漪的緣故,本來就想讓他的,何必和他爭一口閑氣?再說我現(xiàn)在正要擺脫這位鄧姑娘,讓他在鄧姑娘面前得逞威風(fēng),對我不也正是擁有好處嗎?我讓了他,保護(hù)這位鄧姑娘的責(zé)任,想來他也是義不容辭的了!”

  高手比斗,哪容分神,楊華心情動蕩,不知不覺就給江上云反奪先手,險招迭見——輪到鄧明珠替他擔(dān)心了。

  鄧明珠正要說話,陡然間只見江上云一招“星橫斗轉(zhuǎn)”,劍鋒直指楊華咽喉,楊華劍中夾掌,一掌也正在對著江上云胸膛劈下,眼看就要兩敗俱傷!

  倏然的只見人影一分,楊華已是掠出數(shù)丈外,“哎唷”的叫了一聲,說道:“江少俠,你的劍法遠(yuǎn)遠(yuǎn)在我之上,多謝,你手下留情,沒有取我性命?!币幻嬲f話,一面飛奔,轉(zhuǎn)瞬之間,已是跑出百步開外。

  楊華這一跑似乎頗出江上云意料之外,心里想道:“他并沒有落敗,為何卻要這樣說呢?”怔了一怔,追上前去,喝道:“好小子,有種的你回來,咱們還沒算完!”

  鄧明珠只道楊華業(yè)已受傷,江上云還不肯將他放過,不由得大吃一驚,連忙叫道:“江二公子,他已認(rèn)輸了,你就讓他走吧!”她一面說話,一面揮刀斬斷系馬的繩索,把楊華那匹坐騎放開。為的是恐怕江上云不肯聽她的話,說不定還要騎馬去追,楊華有了坐騎,才能逃走。

  楊華新買的這匹紅鬃馬,對主人倒是甚為忠心,好像知道主人急于逃跑,不待楊華呼喚,便即飛也似的跑到他的身旁。楊華說道:“鄧姑娘,這匹坐騎我本來要留下給你的?!编嚸髦榻械溃骸澳憧熳甙桑乙呀?jīng)心領(lǐng)你的好意了,江二公子,咦,你怎么啦?!彼呛ε陆显七€要去追,正想再次出言勸阻,卻忽見江上云凝住身形,好像突然碰著什么怪異之事似的,呆若木雞。

  原來江上云跑了幾步,忽覺有臂有點麻癢之感,只見肩井穴下面五寸之處,整整齊齊的排列著三個小孔,比針孔大些。他是使劍的大行家,一看就知是給劍尖戳破的,原來楊華最后那一招劍中夾掌,掌勢乃是虛式,引開江上云的目光,迅即便以快如閃電的劍法,在他右臂肩井穴下面部分,把他的衣裳戳穿三個小孔。

  江上云是劍法的大行家,呆了一呆之后,回想剛才過招的情形,亦明白個中奧妙,不由得汗流狹背。

  假如楊華不是手下留情,劍尖稍稍向上刺將過去,登時就可以把他的琵琶骨洞穿,將他的武功廢了。

  “天下竟有這樣神奇的劍法?”江上云這才知道吃驚,心里想道:“但他為什么要手下留情呢?莫非是因為碧漪的緣因才特地賣個交情給我嗎?”

  鄧明珠還道是自己的勸阻有功,上來說道:“對啦,得饒人處且饒人,你肯聽我的話,放過了他,我很高興?!彼@么一說,把江上云更是弄得啼笑皆非。

  江上云啼笑皆非,楊華的心里也是很不好受。

  紅鬃馬在草原上飛跑,楊華心亂如麻,也像跟著快馬飛跑一樣,瞬息之間,轉(zhuǎn)了幾個念頭。

  “老大爺真不公道,為什么江上云可以托生名門,我卻注定了要做楊牧的兒子?”

  “我有這樣一個不成材的父親,反正人家是看不起我的了。唉,不如我還是回到石林去吧。什么人也不見,什么事也不理,在那世外桃源,默默無聞的過我一生吧!”

  忽地想起金碧漪鼓勵他的那些話來,頭腦稍稍清醒起來,,一咬牙根,又再想道:“這樣的想法不對。江上云因為我的出身,對我抱了極大的懷疑,甚至把我當(dāng)作敵人看待。但在這個世界上,也還是有人相信我,和我一見如故的。

  “碧漪當(dāng)初不也是曾經(jīng)懷疑過我嗎?但她因為我曾做過對義軍有利的事情,她就不再追問我的來歷,不但把我當(dāng)作友人,連她心里的話也對我說了。

  “冷鐵樵、蕭志遠(yuǎn)和韓威武他們不也是相信我嗎。雖然他們還未知道我是楊牧的兒子。但就算他們知道,料想他們不會像江上云這樣對付我的。

  “我為什么要逃避?蓮花出自污泥,蓮花卻也被人稱為‘花中君子’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只要我自己不染上“污泥”我的父親是誰,與我又有何干?!?/p>

  “不,我非但不應(yīng)躲避,我還要非見碧漪不可!江上云不許我見她,我偏要見她!大丈夫來得光明,去得磊落,即使我為了她的幸福,非得和她絕交不可的話,我也必須和她說個明白。我要把我的來歷老老實實告訴她,一點也不隱瞞!我倒要看看,她是否因此就鄙棄我?”

  在遭受了這樣重大的刺激之后,楊華雖然有過片刻頹唐,但迅即卻反而給這刺激,激發(fā)了胸中的傲氣。

  “韓威武的事情已經(jīng)辦妥,用不著我陪他了,我回到昭化。向他說一聲就走,至于白教法王的宴會,不赴也罷?!?/p>

  楊華的頭腦清醒下來,此時他想的只有一件事情,希望見得金碧漪。為了急于回到昭化和韓威武告辭,他的馬跑更快了。斗轉(zhuǎn)星移,不知不覺已是五更時分,距離昭化也只有數(shù)十里了。

  忽聽得蹄聲得得,草原上出現(xiàn)一匹白馬,向著他迎面而來。楊華吃了一驚,這匹白馬正是鄧明珠那匹坐騎。騎在馬背上的也是一個和尚。

  但這個騎在白馬上的和尚,卻并非剛才搶了鄧明珠坐騎的那個和尚。那個和尚是吉鴻的黨羽,肥頭大耳,一看就今人感到他是個庸俗不堪的酒肉和尚。這個和尚相貌清癯,卻是頗像個有道高僧。

  雖然不是同一個人,但他騎的卻是鄧明珠那匹白馬!

  胖和尚搶走了的,怎么會到了瘦和尚手中?急切間楊華無暇細(xì)思,也不管他是“有理”還是“無理”只道這個瘦和尚也是吉鴻的黨羽了。

  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鄧明珠這匹白馬非要替她奪回不可。他知道這匹白馬要比自己這匹紅鬃馬快得多,時機(jī)稍縱即逝。

  轉(zhuǎn)瞬間那匹迎面而來的白馬己是跑到他的跟前,楊華無暇細(xì)思,立即從馬背上箭一般的射出去,半空中一個鷂子翻身,朝著騎在白馬上的那個瘦和尚撲下。

  他用的是大擒拿手法,凌空撲下,勢道凌厲之極,滿以為非抓著那和尚的深琶骨不可。不料這和尚的武功高得出奇,在這電光石火的剎那,霍的一個“風(fēng)點頭”,反手一擒,反拿楊華手腕。

  這是小擒拿手法,勁道稍遜,卻更利于近身纏牛,楊華識得厲害,迅即變招,改以快刀刀法,橫掌如刀,疾劈下去。那和尚沉肩縮肘,一招“拂云手”輕輕推出,化解了楊華的攻勢,楊華凌空撲下,是只能一擊就要成功的。一擊不成,身子懸空,后力已是難以為繼,百忙中足尖一蹬馬鞍,倒翻出數(shù)丈開外,輕輕擲落在地上。

  那和尚贊道:“好功夫!”跟著也跳下馬來,笑道:“你是不是想要我這匹白馬?”

  楊華驚疑不定,說道:“這匹白馬也不是你的?!?/p>

  和尚笑道:“不錯,正因為不是我的,所以也不妨拿來給你。但你也可得拿東西和我交換。”

  楊華峭聲說道:“你要什么?”和尚緩緩說道:“聽說你的劍法很好,我想見識見識。你不用贏我,只要在我的手下能夠使得滿一百招,我就把白馬送給你。”

  楊華心道:“我不信你能夠比金碧漪的哥哥和江上云還要厲害!”于是說道:“好,我不要你讓,打不贏你,我當(dāng)然不能要這白馬。你亮劍吧?!?/p>

  那和尚笑道:“對不住,我已有多年不用兵器了。你盡管把劍刺來!”楊華給他激起怒氣,唰的一劍,就刺過去。

  那和尚贊一個“好”字,身形驟起,駢指便點楊華面上雙睛。楊華焉能給他點中,一個“盤龍繞樂”,劍鋒反圈回來。和尚笑道:“你我無仇無冤,我怎會弄瞎你呢?你上當(dāng)了?!闭f話之間,掌勢已是倏的自上而下,如刀環(huán)滾動,斫向楊華雙足。攻上盤是虛著,攻下盤才是實招。

  楊華心頭一凜,想道:“這和尚的掌法忒也怪異,虛虛實實,叫人摸不著頭腦?!睏钊A本來所學(xué)甚雜,但這和尚的掌法和中原各個門派競似毫無相通之處,叫楊華縱然能夠臨饑應(yīng)變,但卻無法觸類旁通。他不能知彼,當(dāng)然是比斗江上云難得多了。

  斗到分際,和尚左手一招,引開楊華的目光,右掌突然從他意想不到的方位按下,楊華險些給他打著,和尚笑道:“你的劍法是很不錯,但還要小心接招。現(xiàn)在不過才拆了二十四招呢!”

  楊華傲氣勃發(fā),心里想道:“你能夠出奇制勝,難道我就不能?好,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不信我的長劍斗不過你的肉掌!”

  當(dāng)下不理那和尚的掌法變化如何奇泥,一招“疊翠浮青”就刺過去。這一招:“疊翠浮青”本是嵩山派的名招,但要楊華手中使出,卻是他自己妙悟的無名劍法。和嵩山派原來的這招相比,不但更加奇妙,而且蘊(yùn)藏了少林派一招“古柏森森”的精華,輕靈的劍勢中之兼具渾厚的劍意,尤其令人困惑的是,他這一招劍法,乃是似是而非的嵩山劍法,即令頂尖兒的高手,在這瞬息之間,也是難以覺察。

  和尚微微一噫,似吃一驚,但雖驚不亂。身形一閃,楊華劍尖在他肋旁穿過,和尚一個轉(zhuǎn)身,突然化掌為拳,向著楊華的胸膛直搗,拳風(fēng)所至,竟把楊華劍點蕩開。

  楊華身形拔起,避招進(jìn)招,冷冷說道:“你也要小心了!”劍身一橫,平削出去。和尚只道他使的是少林派達(dá)摩劍中的“橫江飛渡”,便即腳踏“坎”位,轉(zhuǎn)向“離”方,反手一拿,擒他持劍的手腕,哪知楊華一劍削去,方到中途,劍勢忽變,正好向著和尚所避的方位削來。和尚不覺又吃一驚,幸他的武功深湛,變招迅速,從“離”位一旋,左掌驕指反點楊華肩后的“鳳眼穴”。楊華以攻對攻,劍勢疾轉(zhuǎn),迫使和尚又從“離”位避開,兩人的攻勢都落了空。

  楊華與這和尚對搶攻勢,一招一式,毫不放松,分寸之間,互爭先手。劍法掌法,都是越出越奇。

  雙方旗鼓相當(dāng),但楊華有劍在手,自是稍占上風(fēng)。斗到分際,那和尚虛晃一招,跳出圈子,說道:“已經(jīng)過了五十招了。嗯,在我曾經(jīng)會過的劍術(shù)名家之中,你或許還未能是金逐流和江海天的對手,但只論劍法,卻恐怕要數(shù)你天下第一了。還有五十招,我可要用兵器才能對付你了!”

  楊華驚疑不定,暗自思量。”聽他語氣,似乎和江、金兩位大俠是曾經(jīng)相識,難道他不是吉鴻的一黨?但這匹白馬他是怎樣得來的?”

  正如下棋一樣,身懷絕技的武林高手要找個旗鼓相當(dāng)?shù)膶κ趾懿蝗菀?。楊華給他激起了爭勝之心,按劍說道:“我本不要你讓,請亮兵刃吧!”

  和尚哈哈笑道:“好,少年人,有志氣!不過我的兵器可是不用亮的。”

  陡然間,楊華只見面前突然涌現(xiàn)一片紅霞,原來是和尚脫下身上所披的大袈裟,當(dāng)作兵器,驀地向他卷來。

  楊華唰的一劍刺出,和尚把袈裟一翻一卷,竟然把他的劍蕩開。楊華感覺到自己的劍尖似乎是從對方的袈裟上劃過,但一滑就滑了開去,卻是刺它不穿。對方的潛力卻似暗流洶涌,楊華的青鋼劍給他蕩開,幾乎掌握不牢。

  但楊華的無名劍法乃是遇強(qiáng)愈強(qiáng),功力縱然不如對方,但擅于乘隙即進(jìn),給對方的威脅也是很大。

  袈裟飛舞,劍影翻騰。就像一幅紅霞,裹著一道白光似的,在草原上翻翻滾滾,斗得個難解難分。

  楊華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心里想道:“怪不得三師父常說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袈裟是輕柔之物,在這和尚手中,卻賽過盾脾。不僅賽過盾脾,簡直是銅墻鐵壁,教我如何能夠破他?”

  到了此際,楊華不敢希望能夠勝對方,只能盡力而為,把勝敗置之度外,心想:“幸好的是他只限百招,一百招我大概能抵御吧!”他把勝敗置之度外,招數(shù)更為精妙,無名劍法的威力也更加發(fā)揮得淋漓盡致。

  也不知過了多少招,楊華一招“白虹貫日”,力透劍尖,疾刺過去,只聽得“嗤”的一聲,陡然間劍尖已是給對方的袈裟裹住。揚華要想收劍,哪里還能做到。緊揍著“當(dāng)”的一聲,長劍脫手飛出,落在地下。

  楊華氣沮神傷,那和尚卻哈哈笑道:“少年人,真有你的,你不僅和我打成平手,你贏我了!”

  楊華怒道:“你的本領(lǐng)遠(yuǎn)遠(yuǎn)在我之上,我自認(rèn)打不過你,你又何必拿我來開玩笑!”和尚笑道:“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你可知道你已經(jīng)接了我的多少招嗎?”

  楊華呆了一呆,說道:“不知!”剛才他與對方斗搶攻勢,劍如閃電,掌似狂風(fēng),哪里還能分出心神細(xì)數(shù)?不過對方的一百招限額,他自己估計大概是有多沒少了。

  和尚哈哈一笑,說道:“已經(jīng)三百一十二招了!”算得如此準(zhǔn)確,令得楊用也不禁大為驚奇。不過心里卻在想道:“雖然過了對方限額,但華竟還是我輸給對方?!?/p>

  和尚似乎知道他的心思,繼續(xù)說道:“不錯,我絞脫了你的長劍,但你也刺破了我的袈裟,認(rèn)真說來,咱們是打成平手。不過我的年紀(jì)可要比你大得多,功力本來應(yīng)該稍高于你的。你只憑劍法就能劃破我的袈裟,我卻必須依靠本身功力才能奪了你的兵刃??v然打成平手,也應(yīng)該算是你打贏了。好,這匹白馬是你的了,你牽去吧!”

  楊華本來是要搶這匹坐騎的,但此際對方要送給他,他倒是不知怎樣辦才好了。和尚微笑道:“你是不是還有話要和我說?!睏钊A驚疑不定,說道:“你是誰?”

  和尚笑道:“你不知道我,我可知道你。你是不是和震遠(yuǎn)鏢局的韓總鏢頭一起來到昭化的那位楊少俠?”

  楊華說道:“少俠二字不敢當(dāng),不過我的來歷你卻是說對了。不錯,我是楊華。你、你是……”

  和尚披上袈裟,緩緩說道:“昨晚,韓總鏢頭是我的客人;今晚,我準(zhǔn)備你來做我的客人,如果你肯答應(yīng)的話。這件事情,想必也有人告訴了你吧?”

  楊華吃了一驚,說道:“你,你是白教法王?”心想:“怪不得韓總鏢頭說他是武學(xué)高手,果然名不無虛!”

  白教法王笑道:“你不必拘束,咱們以武論交,大家都是朋友。你這次幫了我們的忙,我也還未曾向你道謝呢。”

  楊華滿腹疑團(tuán),說道:“不敢當(dāng)。我想不到法王會獨自來到此間,剛才真太冒犯了?!?/p>

  法王說道:“我也想不到你會忽然離開昭化,我還以為你是不愿意做我的客人呢。”楊華頗感尷尬,喃喃說道:“不,不是的。我、我是來找一位朋友。”

  法王也不問他找的是誰,卻又笑道:“你也想不到我是怎能會得到這匹白馬的,是么?”

  楊華點了點頭,說道:“請法王賜告?!?/p>

  法王說道:“是我從一個和尚手中奪來的。這個和尚本是敦煌千佛寺古月禪師門下,因不守清規(guī),被乃師囚禁后山。不料他竟然兇性大發(fā),打傷了看見他的師兄,逃到中原,聽說又和少林寺的叛徒吉鴻結(jié)成黨羽,更加無惡不作。

  “古月禪師是我的好朋友,少林寺的方丈和禪上人和我雖然沒見過面,也是我欽佩的高僧。昨天我聽說吉鴻和白山經(jīng)過昭化,已留意他們的行蹤??上乙蚴旅Γ麄冇质谴掖衣愤^,沒在昭化留下,是以不能親自去追捕他們。只道這次又便宜他們了。誰知這白山和尚,不知什么緣故,又折回來。剛好給我碰上,他竟然不聽我的喝止,還想仗著快馬逃跑,被我一枚銅錢。打著他的穴道,將他擒了?!?/p>

  楊華大喜道:“這賊和尚呢?”

  法王說道:“昨晚我是帶兩個弟子一起出來的,我已經(jīng)把這賊和尚交給弟子先帶回去,明天再遣人將他押回千佛寺去,讓他的師父處分他。只可惜沒見著吉鴻?!?/p>

  楊華說道:“吉鴻和白山我倒是都碰上了?!狈ㄍ醯溃骸笆裁磿r候碰上的?”楊華說道:“就在兩個時辰之前,不僅碰上,我還和他們交手呢?!?/p>

  法王說道:“哦,你和他們也曾結(jié)下什么梁子嗎?”

  楊華說道:“這倒不是。不過他們欺侮一個年輕的姑娘,我看不過眼?!?/p>

  法王吃了一涼,連忙問道:“這年輕姑娘是誰?”

  楊華說道:“是福州龍翔鏢局鄧?yán)乡S頭的女兒。”

  法王放下了心上一塊石頭,說道:“不錯,韓威武昨天也曾和我說過鄧?yán)乡S頭給吉鴻劫鏢之事,原來他的女兒也來了此地。吉鴻和白山想必是沖著這位鄧姑娘來的了。哼,他們和鄧?yán)乡S頭結(jié)的梁子,卻去欺侮鄧?yán)乡S頭的女兒,行為真是卑劣?!?/p>

  楊華說道:“這匹白馬就是那位鄧姑娘的坐騎?!?/p>

  法王說道:“原來如此。敢情你是想替鄧姑娘奪回這匹白馬。不知她現(xiàn)在何處?”楊華說道:“兩個時辰之前,她在距離此處大約百里之外的地方,和江海天大俠的二公子一起,不知他們現(xiàn)在走了沒有?”

  法王又吃了一驚,說道:“江大俠的兒子也來了么?我都還未知道呢。那很好,這位鄧姑娘有江上云保護(hù)她,我可以放心了?!闭f至此處,有點疑惑,問道:“你碰上鄧姑娘時,他們已經(jīng)是在一起的么?”

  楊華說道:“江二公子是在吉鴻和那和尚跑了之后,方始來的。要是他早就和鄧姑娘在一起,也用不著我出手幫她了?!狈ㄍ觞c了點頭,暗自想道:“這就對了。我還只道這位江二公子見異思遷呢?!痹瓉斫?、金二家準(zhǔn)備聯(lián)姻之事,他是早聽得尉遲炯說過的。

  此時已是天光大白,楊華繼續(xù)說道:“他們想必已經(jīng)離開那個地方,不過據(jù)我所知,那位鄧姑娘是要前往天山的,江二公子想必也會陪她前往?!?/p>

  法王皺皺眉頭,說道:“你現(xiàn)在是不是要騎這匹白馬去追他們?假如是的話,我請你替我捎個口信?!?/p>

  楊華說道:“什么口信?!狈ㄍ跽f道:“叫江二公子回昭化見我?!毙南耄骸拔铱刹荒茏尳显婆隳俏秽嚬媚锴巴焐健?v然他只是出于俠義心腸,并非對那位鄧姑娘有意,但男女之間微妙得很,日久生情,也是毫不稀奇。”

  楊華卻是不禁躊躇難決了,暗自思量:“剛才我雖然手下留情,只怕這位江二公子還是不肯就放過我。何況我已經(jīng)跳出漩渦,何苦又再卷入?不過這匹白馬是應(yīng)該送還鄧姑娘的,怎么辦呢?”

  法王說道:“楊少俠可是有什么難為之處?”

  楊華說道:“本來我應(yīng)該效勞的,不過我一晚未歸,恐怕韓總鏢頭記掛。”

  法王說道:“這倒無妨,我可以和他說的。”

  楊華說道:“而且我和那位江二公子是初次相識,不知他會不會相信我的說話。我倒另有一個主意。”

  法王老于世故,見他一再推搪,雖然不知個中原委已隱隱猜想得到楊華可能有甚難言之隱,倒是不便強(qiáng)人所難,便道:“你有什么主意,說出來大家參詳參詳。”

  楊華道:“這匹白馬跑得很快,法王要是不急于見著二公子的話,派遣一個弟子前去傳話,料想最多三兩天之內(nèi),也可以追得上他們?!?/p>

  法王瞿然一?。骸皩Γ液尾挥H自去追回江上云回來?至于那位鄧姑娘,我也可以設(shè)法幫忙她的。”主意打定,便和楊華說道:“那么,我請你另外幫忙一樁事情?!?/p>

  楊華說道:“請法王吩咐?!狈ㄍ跣Φ溃骸澳阒牢覟槭裁瓷钜钩鰜??”楊華說道:“是不是為了捉拿吉鴻和那賊禿?”法王說道:“不是。那賊禿不過偶然碰上的。我是和你一樣,為了找人。你找的是朋友,我找的是世侄女?!?/p>

  楊華怔了一怔,止不住心頭亂跳,問道:“這位姑娘的父親夠得上和法王論輩論交,想必是武林中大有來頭的人物?”當(dāng)下說道:“不錯,她的父親是天下第一劍客金逐流、金大俠!”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楊華失望而歸,想不到卻從白教法王口中,得知金碧漪的消息。這剎那間不覺呆了。法王哈哈一笑,說道:“你要尋找的朋友,也是這位金姑娘?”

  楊華禁不住又是心頭卜通一跳,幸好法王跟著說道:“韓總鏢頭已經(jīng)和我說了,他說昨天本來要和你一起到我那兒的,你沒有來,是因為要幫忙他打聽金姑娘的消息。你是不是得到一點線索,所以才忽然離開昭化?”

  楊華松了口氣,說道:“我知道金姑娘騎的也是一匹白馬,我在市集挑選馬匹的時候,恰巧鄧姑娘騎著白馬經(jīng)過,我連忙追下去,誰知卻是弄錯了?!?/p>

  法王笑道:“錯得好,否則那位鄧姑娘只怕就要遭了吉鴻的毒手啦。金大俠要找女兒回家,想必你已經(jīng)知道?”

  楊華說道:“是的。在柴達(dá)木的時候,冷、蕭兩位頭領(lǐng)曾經(jīng)和我說過?!?/p>

  法王再問:“你和金姑娘以前是曾經(jīng)見過面的吧?”楊華知道先他而來的尉遲炯,早已和法王會過面了,無可隱瞞,只好含糊地說:“不錯,是曾見過一兩次面?!闭f出實話心里好生不安,“我在冷鐵樵面前,并沒有說出認(rèn)識碧漪。這謊話將來戳穿,只怕又要多一重誤會。”

  法王卻怎知道他與金碧漪有著不尋常的交情?聽說他認(rèn)識金碧漪,甚為高興,便道:“那么我和你交換差事,我替你把白馬送還那位鄧姑娘,你替我去找金大俠的女兒?!?/p>

  楊華說道:“法王已經(jīng)知道她的下落了么?”

  法王說道:“確實地點未知,不過你一定可以找得著她的?!?/p>

  楊華驚疑不定,問道:“何以一定會找得到她?”

  法于說道:“她已經(jīng)來過我那里了!”

  楊華大為驚奇;說適:“那么法王何以不將她留下?!?/p>

  法王笑道:“她只是來過我那里,可沒有讓我見著她。她來的時候,也正是韓威武請我?guī)兔φ宜臅r候呢!”

  法王繼續(xù)說道:“我沒有見著她的人,只見著她代父問候的拜帖。”

  楊華恍然大悟,暗自想道:“是了,白教法王地位尊貴,和地父親又是至交,她路經(jīng)昭華,若然不去謁見法王,將來必定會給父親責(zé)怪無禮。俗若按照尋常的禮儀,通名求見,拜訪法王,又怕法王將她留下。故此她趁著法王有客的時候,悄悄來遞拜帖。”

  果然法王繼續(xù)說道:“送客之后,我回到房中,方才發(fā)現(xiàn)她的這張拜帖。我不知道她為什么走得如此匆忙,但金大俠要她回家,我可不能不替老朋友盡點心意,是以我只好連夜出來追尋她了。但江大俠也是我的老朋友,他的兒子我也不能不管。但愿咱們分頭去找,都能找著。讓他們可以在昭化相會。”跟著說道:“他們兩人是師兄妹,據(jù)我所知,將來還可能成為伴侶。我想,要是金姑娘知道她的師兄也來了這里,心里一定會高興的。你不妨告訴她?!?/p>

  楊華澀聲說道:“是。我知道?!毙南耄骸耙潜啼糁澜显圃谶@里,恐怕她更不肯回來了?!?/p>

  法王說道:“從昭化西去,只有兩條路。你追蹤那位鄧姑娘,已經(jīng)在這條路走了一百多里,沒見著金姑娘。那么金姑娘想必是從另一條路走了。你這就去找尋她吧?!?/p>

  楊華跨上坐騎,說道:“法王,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法王說道:“何事請說?!睏钊A忍著心里辛酸,說道:“我若見得著金姑娘,自會請她回來。不過我見著她也好,見不著也好,我都不會再回昭化來了。請你代為告訴韓總鏢頭一聲。剛才我本來是準(zhǔn)備回去向他辭行的?!?/p>

  法王詫道:“我以為你還要和韓威武回去柴達(dá)木的,怎么這樣快就要與他分手?再說,我也還沒有給你擺接風(fēng)酒呢。”楊華說道:“我自己也有一點私事,要到別的地方,本來只準(zhǔn)備在昭化逗留三兩天的,好在我也是要往西走,希望能找得著金姑娘,但可不能陪她回來了。至于法王的盛情,我暫且心領(lǐng)。他日若有機(jī)緣,再來討教?!?/p>

  法王聽說他有私事,不便再問下去,于是說道:“好,我找了江上云回來,會和韓威武說的。請你西行回來的時候,務(wù)必要來見我?!?/p>

  兩人分道揚鑣。駿馬馳風(fēng),楊華心情亦如潮涌:“我見了碧漪,該不該勸她回去?”

  此際,金碧漪也正在草原上縱馬奔弛。

  清晨的草原,空氣特別新鮮,放眼望去,是一片遠(yuǎn)接天邊的蒼綠。在這樣充滿生意的清晨的大草原上馳騁,一個人的心胸都開闊許多。

  可是金碧漪和楊華一樣,也還是止不住心中的煩惱。

  她希望見到楊華,不過這次她希望見到楊華,卻又和上一次在小金川和他分手之后的希望稍有不同,因為她已經(jīng)知道了一些楊華的隱秘。

  這次她希望見到楊華,不僅僅是為了愛情,她還要攔阻他去做一件傻事。

  她想起了半個月前,在柴達(dá)木的一幕往事。

  她回到義軍的總寨,把此行的經(jīng)過,除了隱瞞她與楊華結(jié)交一事之外,其他的都告訴冷、蕭兩位頭領(lǐng),然后就騙說她明天便要回家。

  在義軍之中,金碧漪和宋騰霄的妻子平日最親近。宋騰霄的妻子呂思美,性情活潑而又溫柔,雖然她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婦人,仍不減其少女的本色。金碧漪和她的性情,可說得是相當(dāng)接近。

  金碧漪到柴達(dá)木的時候,孟元超和尉遲炯早已在前兩天離開,宋騰霄去送他們一程,順便巡視邊境的防務(wù),當(dāng)時也還未曾回來。于是那天晚上,金碧漪就與呂思美同宿。

  宋騰霄是孟元超最好的朋友,金碧漪是知道的。楊華為什么要殺孟元超呢?她希望能夠從宋騰霄妻子的口中,探聽到一些消息。

  許多話她不方便和冷、蕭兩位頭領(lǐng)說的,和呂思美說卻是無妨。

  呂思美少不免問她在小金川的見聞:“可有什么新鮮的事兒,說來聽聽?!苯鸨啼粽f道:“新鮮的事兒沒有,但卻碰上一個行徑頗為奇怪的少年。”

  呂思美道:“什么樣的少年?你已經(jīng)知道他是誰么?”

  金碧漪緩緩說道:“這個少年名叫楊華?!?/p>

  呂思美吃了一驚,失聲叫道:“楊華?!彼遣簧朴陔[藏自己感情的人,這剎那間,又驚又喜的心情不覺都從臉上流露出來了。

  金碧漪連忙問道:“宋嬸嬸,你知道這個楊華?”

  呂思美定了定神,說道:“不知道。但我聽得你說他行徑奇怪,我也不禁起了好奇心了?!?/p>

  呂思美第一次對金碧漪說謊,心中頗感歉意,但因涉及他人的私隱,她卻是不便坦白告訴碧漪,她雖然沒見過楊華,卻是知道他的身世來歷。

  金碧漪何等精靈,觀言察色,便知呂思美定然有所隱瞞,卻不說破,當(dāng)下笑道:“宋嬸嬸,你要知道這少年如何奇怪嗎?他在小金川曾經(jīng)幫過咱們的忙,賀鐵柱夫妻險遭清兵捉去,就是他救了他們的,可是他卻又放過一個人,這個人是咱們的敵人?!眳嗡济赖溃骸笆钦l?”金碧漪緩緩說道:“是暗中替朝廷作鷹大的楊牧?”

  呂思美不覺一怔,說道:“真的嗎?這少年也未免太糊涂了,但他們都是姓楊,說不定楊牧是他的親人呢?”

  呂思美是不善于隱藏自己的感情的,雖然不便回答這個問題,臉上已是顯露出不以為然的神氣,而目忍不住就說道:“楊牧怎配有這樣的兒子?”這句話當(dāng)然甚有毛病,父親不好,兒子未必就是壞人,但因呂思美太過鄙視楊牧,一時間說出偏激的話來,自是無遐細(xì)思了。

  不過金碧漪聽到這一句話,卻是頗感意外了,要知金碧漪是個冰雪聰明的女子,楊牧和楊華可能是父子關(guān)系,她早就疑心的了,但現(xiàn)在聽得呂思美這么說,卻又似乎不是,金碧漪立即想到:此中必定是另有隱情。

  金碧漪講了她在小金川的遭遇之后,忽地問道:“宋嬸嬸,孟元超叔叔是不是和楊牧有仇?”

  呂思美不覺又是一怔,心道:“這小鬼頭敢情是已經(jīng)知道了一些?”過了半晌,方始說道:“楊牧是清廷鷹犬,俠義道中人物,誰不和他有仇?”

  金碧漪道:“不,我說的是私仇?”

  呂思美道:“何以你這樣猜想?”

  金碧漪道:“在小金川的時候,孟叔叔每年春秋二祭,不是都要去給云紫蘿女俠上墳嗎?聽說這位云女俠就是楊牧的妻子。”呂思美因為這是人所皆知的事實,便道:“不錯,但孟元超是因為云女俠曾經(jīng)救過他的性命,所以才每年給她上墳的?!?/p>

  金碧滿:“不見得只是為此吧?宋嬸嬸,你莫說我好管別人的是非,我和你一樣,也是忍不住好奇之心呢!”

  呂思美道:“你知道了些什么,這樣說法?”

  金碧漪噗哧一聲,在呂思美耳邊低聲說道:“我已經(jīng)知道啦。云紫蘿是盂叔叔的舊情人,對不對?”

  呂思美吃了一驚,說道:“誰告訴你的?”

  金碧漪一聽她這樣反問,已知所料不差,心里暗暗好笑:“宋嬸嬸,這次你可給我騙出真話來了?!闭f道:“孟叔叔告訴我的?!?/p>

  呂思美道:“胡說,孟叔叔怎會和你這個孩子說這種事情?”

  金碧漪道:“去年清明,我見孟叔叔在云女俠的墓前哭得很是傷心,邊哭邊說,說是對不起云女俠,負(fù)了她的深情,害苦了她的一生,那天我恰巧在墓地游玩,一見孟叔叔遠(yuǎn)遠(yuǎn)走來,我就躲在樹林里面,他沒有瞧見我,雖然不是他告訴我的,也等于是告訴我啦。”

  其實,她看見孟元超在云紫蘿墓前痛哭雖然不假,但后面的話卻是捏造出來的。

  呂思美信以為真,嘆了一口氣,說道:“你既然知道,我也不妨告訴你,不錯,他門是二人曾經(jīng)有過山盟海誓的情人。他們的相戀,遠(yuǎn)在云紫蘿嫁給楊牧之前,因此,你不要以為你的孟叔叔是行為不端,勾引有夫之婦?!?/p>

  金碧漪道:“既有海誓山盟,何以后來又要分手?”

  呂思美道:“這也怪不得你的孟叔叔,怪只能怪他們生逢亂世,造化弄人?!碑?dāng)下把孟、云這對情侶被環(huán)境所迫以致分手的事,簡單的告訴金碧漪,當(dāng)然最重要的一件事她還是不便告訴金碧漪的,那就是在孟元超和云紫蘿分手之時,云紫蘿已經(jīng)有孕在身。

  “你明白了吧,云紫蘿是以為你的孟叔叔已經(jīng)死了,才嫁給楊牧的。”呂思美只能這樣說道。

  聽了這個哀艷的愛情故事,金碧漪也不禁深深為他們二人嘆息,嘆息過后,忽地心中一動,又再問道:“我在小金川碰上的那個楊華,是不是和孟叔叔有不尋常的關(guān)系?”

  呂思美不禁又吃了一驚,說道:“誰告訴你的?”金碧漪道:“楊華自己告訴我的?!眳嗡济腊胄虐胍?,說道:“他在放走楊牧之后,就和你談及他的身世嗎?”

  金碧淌道:“不是,是后來我又碰上了他,我責(zé)備他不該放走楊牧,打了他一記耳光。他劍法很高,卻沒反抗,只是嘆氣,后來就說了?!?/p>

  呂思美忙問道:“他怎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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