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子暑假報名去學游泳,地點在南門溪溪堤邊的洋老洲游泳池,現(xiàn)在叫漳州市游泳中心,一期12天,每天學兩個小時,學費600元。我仍當第一責任人,負責大部分的接送,下午四點赤日炎炎,用電動車送到后再拐去草寮尾做事。培訓班配有專業(yè)教練,再加幾個小助教,但每班人數偏多。小朋友都是第一次下水,教練樣子很兇,也很有一套,逼著孩子把頭埋在水里,小孩子很快就學會閉氣,換氣,腳蹬,手劃等基本動作,邊上又有小伙伴們的攀比激勵,比自家人教效果好多了。雖然小孩游泳的動作還很不規(guī)范,但學完一期后已能自如游出25米,還拿了結業(yè)證書。接著再報第二期,繼續(xù)練蛙泳兼學自由泳??磥?歲開始學已經算晚了,有些孩子上幼兒園就來學了。
漳州最早的游泳池池底鋪河沙
回想當年,我也很想學會游泳,就是苦沒人教,沒地方練,只能約同樣不會的同學,找個地方亂比劃撲騰,總是進步不了,一旦學會了浮,學會前進,就算會游泳了,沒有技術講究。以致現(xiàn)在年紀大了,有錢有時間,想去游泳池鍛煉,因為動作不規(guī)范沒游幾分鐘就氣喘吁吁,堅持不了也就作罷。
小時候游泳叫泅水,更多時候是說去溪底“洗浴”。在家洗澡叫“洗身軀”,漳州特有的說法更有詩意:“洗渾舒”,去澡堂洗澡則叫“洗湯”。記得有句俗話:“有準捉蜊兒,沒做洗浴”,意思是做事要兩手準備才不會失望:有的話就當做去撈溪蜊,撈不到就當成去溪里游泳,類似于我們六十年代初正能量的口號:“一顆紅心兩種準備!”考得上就升學,考不上就下鄉(xiāng)。
那時家里的大人都不會游泳,也沒人關注這人生重要的基本技能。第一次下水是和小學同學相邀去洋老洲,那里剛建好一個簡陋的游泳池,直接利用二中南邊的三湘江內河河道,游泳池壁只簡單用松木板釘成,池底鋪上河沙而已,岸上有個救生員坐在高高的椅子上看護大家安全。我穿著家常短內褲下水,才知道淺色布沾水會透視,普通松緊帶也會因水流阻力自動脫褲?;貋斫屑胰苏諛幼幼隽藯l游泳褲,褲頭穿有繩帶可以打結,一側有紐扣將褲拉緊,光天化日之下?lián)Q褲很方便。也有同學用兩條紅領巾做成一條游泳褲,那時小孩子還不懂得這會涉嫌不敬。大家都是不會游泳的,也沒人有救生圈,學了幾次只是泡水仍沒有長進。
后來轉學去廈門念書,鼓浪嶼美華海邊經常去,暑假期間,鐘家姐妹也來鼓浪嶼,她們是從小的玩伴,大家一起在沙灘上撿螺兒殼,捉小螃蟹,玩得很開心,就是不敢下水。讀民立小學時同學約好一起去廈門游泳池游泳,地點在萬石巖水庫的大壩下面,由水庫供水。進游泳池除了門票還要辦健康證,體檢有無肝病(那時不叫肝炎,也沒聽說有甲型乙型),辦證時,需貼照片,還冒雨去照相館拍了一寸半身照,頭發(fā)還濕漉漉的,有照片為證。感覺廈門游泳池水質不好,渾濁且有尿味。路途偏遠,去了幾次也沒學會。有一次路過萬石巖水庫,看到有個男孩在水庫里溺水,被救上岸邊,正進行人工呼吸搶救,但已回天乏力。第一次目睹了失去生命的過程。
池塘里學游泳
回漳州讀三中,很多同學都會游泳,我就更想早點學會。漳州內河水系發(fā)達,三中門口操場有幾個大池塘,水清澈,群勇大隊養(yǎng)著魚,也有人游泳,但老師眼皮底下還是不敢,只好溜到附近的頂田下,那時大馬路(新華南路)兩側各有兩條內河,東側是泗洲河,兩岸種了不少黃麻,領略了課本上說的青紗帳,躲進里面去更衣,路人肯定看不到。內河有活水流動,比廈門游泳池干凈多了,就在內河池塘里,同學示范下,我學會狗趴式游泳,接著也學會了抬頭式的蛙泳,以及仰泳和企泅(站泳)。雖沒大人跟隨,更會珍惜自己的生命,對安全不敢有任何怠慢。
1966年夏天,學校已全面停課,斗批校長老師之后,出身紅五類的被組織成紅衛(wèi)兵殺向社會,四處破四舊抄家揪牛鬼蛇神,接著又赴京接受檢閱,低端同學留校在班級自覺讀報學毛選學社論,由于管理寬松,經常在下午時和一個同屬賤民的同學一起到洋老洲游泳池游泳。7月16日領袖暢游長江,全國掀起到大風大浪中游泳的浪潮,游泳是受弘揚的正能量行為,不會遭人非議。我們有時也到大路頭或塔仔腳碼頭附近。市總工會在新華南路工人俱樂部新建了一個溫泉游泳池,還沒對外開放,試放水時我們溜進去過。受領袖青年時代冬泳洗冷水澡的激勵,游泳一直堅持到冬天下霜天,校內官方文革活動結束。有一次九龍江“出溪流”(洪水),濁水翻騰,我們仍堅持下水,只是短距離地游出立即游回岸邊。
動亂歲月的水中逍遙派
被班級同學貼出勒令要求改名后,感到莫名的委屈,草民的名字怎會有爭“何家的天下“的鴻鵠之志呢?看來文字獄自古有之,要避免也沒那么容易。后來派性組織主宰學校,草頭兵團林立,三五個人也會成立什么戰(zhàn)斗隊。我無心投入那場不屬于我的激情燃燒的運動,當了逍遙派,從此和學校少有來往,患了文革自閉癥。當年三哥高中有幾個要好的同學書讀得很好,包括1965年考上清華的全國理科狀元,考上二師院的全省文科狀元,落取者中英才也不少。三哥這幾個同學在文革激情之后,都回家賦閑逍遙。每天下午我們兄弟經常到洋老洲泅水。他們也都聚集在那里。在水中聽他們暢談天下大事,對培養(yǎng)獨立思考認清時事大有裨益。當年深水的主航道在九龍江南側,洋老洲還有大片沙灘,脫下的衣服就隨便擱在沙灘上。西溪橋閘還沒建,據說新橋頭以下會受潮汐影響。
有時也會去中山橋橋墩下游泳。九龍江中形成兩大沙洲,就是舊橋上的燒灰巷和待御巷,90年代說影響行洪而拆除,沙洲也挖掉。當年舊橋一帶停泊了很多五篷船,也叫連家船,還有不少杉排。經常見到小漁船的船頭站立一排鸕鶿,我愛好攝影,曾拍過鸕鶿和圓山獨特山影的照片,但不知哪去了。舊橋頭有幾個棱形橋墩,急流從兩橋墩之間流過,有時也斗膽從一個橋墩游過另一個橋墩,非常刺激。有一次還從舊橋順流游到新橋。游累了,岸上躺著休息,因才學疏淺沒讀過古詩,腦子只會浮現(xiàn)的“漫江碧透,百舸爭流,鷹擊長空,魚翔淺底,萬類霜天競自由“的領袖詩句,還大聲吟誦,現(xiàn)在想起,非??尚?!
梭子船船工
后來上山下鄉(xiāng)到長泰高層村,邊遠山區(qū)沒通公路,全靠那支梭子船船隊,共有二十多條船,順高層溪直通九龍江北溪,這應該是長泰縣村級唯一的船隊。我曾多次充當船工,因稍識水性,竟也敢大膽下水推船上瀨,忘記了九龍江有“水會載舟也會覆舟”的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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