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寧夏回族自治區(qū)石嘴山市惠農(nóng)區(qū),是寧夏現(xiàn)存唯一一座有完整城郭的西夏城址。該城址始建于宋天圣二年(1024年),起初作為軍事用途,西夏滅亡后轉(zhuǎn)為民用,為西夏北地中軍司所在地,明初時已經(jīng)基本廢棄。明清年間的多次大地震對城池造成了嚴重的損壞。省嵬城整體呈方形,其中東城墻因蓋有村莊而損毀嚴重。2001年及2013年,省嵬城先后被列為寧夏回族自治區(qū)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和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歷史
宋天圣二年(1024年),李德明在占領(lǐng)定州之后,于定州修建了這座城池,其目的是為了抵御諸蕃。西夏滅亡后,城池失去原有的軍事用途,但還有普通居民居住。至明代時,省嵬城已經(jīng)基本廢棄。明熹宗天啟七年時(1627年)和清乾隆四年(1739年),寧夏發(fā)生大地震,省嵬城遭到了嚴重損壞。1920年海原大地震時,省嵬城遭到了嚴重破壞,城墻出現(xiàn)了大范圍坍塌。1965年、1966年時,寧夏博物館對省嵬城遺址的考古發(fā)掘中,考古隊清理出了南城門的遺址,并根據(jù)出土文物基本斷定此處即為省嵬城城址。2001年7月1日,省嵬城遺址被確定為寧夏回族自治區(qū)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在2004年時,有媒體報道稱東段的城墻被村莊嚴重破壞,其中部分城墻被當?shù)鼐用袢⊥翢u而徹底掘平。2013年5月,省嵬城址被確立為第七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結(jié)構(gòu)
省嵬城址位于寧夏石嘴山市惠農(nóng)區(qū),是寧夏現(xiàn)存唯一一座有完整城郭的西夏城址,古城呈方形,城墻用土夯筑而成。東城垣已被一座村莊所覆蓋,西、北、南三面城墻則直接暴露在外,其中以西側(cè)和北側(cè)的城墻保存較好。現(xiàn)存長度上,東墻長593米,西墻長590米,南墻長587米,北墻長588米,城墻下窄上寬且基本連續(xù),城墻高約2至4米不等,最高處達6米,底部寬約13米。西側(cè)和北側(cè)的城墻沒有城門,東側(cè)和南側(cè)各有一座城門,每個門只有一個門道,門洞兩側(cè)各有鋪設(shè)一條長條石塊作為基座,基座上方有4個圓形石柱礎(chǔ)。門道中建有一道石門檻,高約30厘米。石門檻兩端各有一個石門枕,門枕上方有溝槽,類似原有門框的位置。溝槽北面有1個半圓形的孔,是為承載門樞的軸孔,高出地面50厘米。城四周建有護城河,河寬6米,深1米左右。城內(nèi)西北角距西城墻300米、距北城墻200米的位置,有一片面積約1000平方米的區(qū)域,堆集有大量的青磚、瓦礫、陶片,此處有可能是官府所在地或官吏的住宅,或是廟宇的所在地。
省嵬城興衰
省嵬城是公元1024年修建的。根據(jù)《西夏書事》載:“公元1227年(宋理宗寶慶三年)6月……大地震,宮室多壞,王城夜哭……”這次地震既然“宮室多壞,”可以說對省嵬城是有影響的。根據(jù)《明史.五行志》載:“1627年2月16日到3月8日(明僖宗天啟七年正月初一至二月初二),寧夏各衛(wèi)、營、屯、堡自正月己巳至二月己亥,凡百余震,大如雷,小如鼓如風,城垣、邊墻(即今長城)、墩臺悉圮。”這次將近一個月的地震已經(jīng)使“城垣,邊墻、墩臺悉圮”,應該說對省嵬城有極大的破壞。根據(jù)《寧夏府志》載:“公元1739年1月30日(清乾隆四年十一月二十四日戌時)……寧夏地震,由北向南,地如奮躍,土皆墳起,平羅北新渠、寶豐二縣多斷裂,三縣城垣、堤壩、屋舍盡倒,壓死官民男婦五萬余人?!皳?jù)有關(guān)資料稱,這次八級大地震的危害性極大,使紅果子長城山坡段兩處“錯位”,肯定地說,對省嵬城的破壞也是極大的。省嵬城的歷史是滄桑的,但也是燦爛的。它涵蓋著一代梟雄李元昊的宏圖偉業(yè),但也留給人們一段王權(quán)興哀更替的史鑒。
出土文物
1965年、1966年時,寧夏博物館對省嵬城遺址進行了考古發(fā)掘。在這次發(fā)掘中考古人員發(fā)掘出了大量的木炭和駱駝、牛、羊、馬等動物的獸骨,以及大量西夏風格的禿發(fā)瓷人頭像。此外,城內(nèi)還出土了瓷罐、瓷瓶、瓷碟、瓷碗、鐵斧、鐵刀、鐵釘、弩機牙等物品,另有“開元通寶”、“乾元重寶”各一枚,南宋“建炎通寶”一枚,金“正隆元寶”一枚,除此之外還有大量的北宋錢幣,如“至元通寶”、“皇宋通寶”、“元豐通寶”等,各類錢幣總計135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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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城,城門也許是最有故事的地方。城里是一個世界,城外又是一個世界。一門相隔,兩重人間。城門啟閉,應和著日升月落,城市也在這晨昏里一天天不斷演繹自己的歲月。
看民國初年的吉林老地圖,沿著那象征城墻垛口的城際線仔細數(shù)去,從西端開始,轉(zhuǎn)向北,曲曲彎彎再向東,可見有臨江、福綏、德勝、致和、北極、巴爾虎、北新開、朝陽、新開、東萊十處城門。這便是從前俗話說的“吉林十門”。探究歷史,十處城門,并非同時而建,而是陸陸續(xù)續(xù)異時異代所辟,時間紀年的深處是歷史興替的烙印。
康熙十二年(1673)春,在副都統(tǒng)安珠瑚督率之下,吉林城建城工程正式開始。不到一年,工程告竣。城南以松花江為天然屏障,只在東、西、北三面立大木為墻。木城之外,又有土城。木城是為內(nèi)城,土城則為外城。城雖兩重,門開則一,都是三面各開一處城門。木城城門,乃為鐘鼓樓式,形制壯觀,只是不知樓內(nèi)當時是否設(shè)有鐘鼓。城門概以方位命名,稱以西門、北門、東門。城市誕生之初,只此三門。
乾隆七年(1742)四月,吉林城大火,燒毀衙署、官民房屋數(shù)百間,于是一并用官款重修。這一次,城池范圍略有擴大,木城消失,全部建為土城。城門辟為五個,有西門、大北門、小北門,以及大東門、小東門。其實,這次增辟的小北門和小東門,都不是這時新開,為官民們出入方便,康熙年間即增開了小北門,雍正時又增開了小東門。兩門都開在土城,木城仍是三門。此時木城毀為灰燼,新建的土城也就保留外城后增的兩個,設(shè)置為五門。
同治五年(1866),距離乾隆七年的因災修建已過去120余年,百年時光,風雨摧殘,城墻已有多處坍壞;更兼此時馬賊猖獗,不時騷擾,將軍富明阿乃帶頭倡捐,全城官紳商民共捐納銀錢16萬吊。這次重修,規(guī)模甚大,城墻全用土杈垛,墻高1.1丈,基寬1.5丈左右,頂有高三尺的磚砌女兒墻。城墻西北地方向外拓展,明顯見出“琵琶城”形狀。周長5598米,比原來延展478米。此外,又在城西南江沿至山根處修建2500余米的土墻一道,用以防御溫德河洪水;還在城前的南岸修立了2800余米的木柵欄江堤。城門則增加到八個,分為東萊、朝陽、迎恩、福綏、德勝、北極、致和、巴爾虎八門,其中福綏、德勝、致和、北極四門是為新建。除福綏與致和門無城樓外,其余都修有城樓,形制近于鐘鼓樓。
光緒九年(1883),希元將軍主持,再修吉林城,改土墻為磚墻,城墻加筑垛口,垛口長二尺,間距五尺,高二尺一寸。墻高1.5丈,厚三尺。城池深一丈。新修后的城墻,城堞巍然,擁青山而御大江,因此有“塞外干城”之稱。但在歷史上,這已是最后的擴修了。此時的清王朝,已是日薄西山,氣息奄奄。宣統(tǒng)元年(1909)時,因日本人在城東一帶開辟商埠,商旅日繁,遂在朝陽門和東萊門間新辟一門,即稱新開門。民國十九年(1930)秋,駐于朝陽門外的吉林陸軍訓練處為便于和城內(nèi)的東北邊防軍駐吉司令部聯(lián)系,經(jīng)省長張作相批準,在朝陽門與巴虎門之間又辟一門,稱之北新開門。至此,吉林城有了“十門”的歷史記憶。當時,吉林城的東、西、北三面,大體在今日南京路道西,光華路道南,福綏街道以東。
可是,也就從這時起,吉林城的古城墻開始走向毀滅。在開辟北新開門時,老城樓都被改變模樣,一律拆除,換以水泥砌筑的門柱,上端嵌以漫圓形鐵木結(jié)構(gòu)的門標,示之以何門。古城的威嚴,就在城樓的雄壯,城樓一拆,立即威嚴頓失。之后,由于修建道路諸因,到1940年時,已僅有福綏門至德勝門、致和門到牛馬行北端、琿春街北到北新開門三段殘破的城墻。1996年,大東門北側(cè)原食品廠后墻一段殘存的墻基也被清除。從此,關(guān)于古城墻的一切記憶,便都走入歷史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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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吉林人講古話舊,必談及臨江門。今天的臨江門,曾經(jīng)叫迎恩門,是因康熙和乾隆東巡,都是從此進入吉林城。
臨江門(原迎恩門)
迎恩門外,即是迎恩街(今西安路)。《永吉縣志》記載:“吉省有三條驛路,其中西路‘俗稱御路,由烏拉頭站起,西經(jīng)歡喜嶺、老爺嶺、大小綏河,七十里至搜登站,復西經(jīng)一拉溪、岔路河,七十里至伊勒門站……’”康熙和乾隆都是由此驛路來吉。臨江門外的一條長街,遂成“御路”;為感念圣駕御臨之恩,街路也就稱之“迎恩街”;城門也稱“迎恩門”。傳說中乾隆縱懷立馬的歡喜嶺,即在街路盡頭;落馬的湖蕩(今落馬湖),也在臨江門街外不遠處。隨康熙東巡的意大利傳教士南懷仁在其《韃靼旅行記》中存寫的一個歷史細節(jié)是,歡迎的百姓匍匐街邊,戰(zhàn)兢兢不敢仰望,康熙令盡可走近觀瞻,拉近與百姓距離……
康熙二十八年(1689)初冬,流人楊越之子楊賓往寧古塔探父,也是從這一條御路走入城中。那時吉林建城不過才剛剛16年,當時所見卻是,土墻“今皆圮,唯東西北三木樓在耳”。城中景象,“中土流人千余家,西關(guān)百貨湊集,旗亭戲館,無一不有,亦邊外一都會也?!?/p>
此處的西門,亦即臨江門。楊賓筆下,乃是一城的熱鬧繁華處。繁華之因,在于門外沿江至溫德河口處,既是造船船廠,又是水師營駐地,還有一城最大的頭道碼頭,俗呼“船營”的水師營“在西門外頭道碼頭舊有杉木槽子船數(shù)十艘,由兩省水師營管理,打樺皮、采珠時用之”。岸外又有乾隆十九年(1754)建的龍船房十九間,堆撥房二間。軍兵匠役交雜,人丁因此繁密。這一條街,后來即得名“船營街”。街上買賣商鋪,鱗次櫛比。舊時陸路貨運,都靠畜力,牛車馬車驢車,各有所用。迎恩街與船營街間,曾有幾處大車店,專供鄉(xiāng)下進城的車馬和老板子(趕車人)住店歇息。耆老記憶,有一處韓家開的大德車店,院落寬敞,可容二三十臺馬車;店內(nèi)南北大炕,供給的吃食甚好,幾天不重樣兒。最奇的是,店內(nèi)大豬圈里,養(yǎng)一頭千斤大豬,肥得不能走動,只能坐地而食。俗語說“有千斤豬無千斤?!保@豬在好幾年里竟成了韓家大車店招徠客人的一個活物牌匾……
門外迎恩街一帶,在康熙元年(1662)即建起馬神廟,康熙十二年(1673)又建西方寺,雍正五年(1727)又建火神廟。這些寺廟,皆規(guī)模盛大,都有鐘鼓樓,火神廟還單建一座演戲樓,每逢節(jié)慶,即旗鼓響亮,觀者如潮。香火繚繞里,人流雜沓往還,更多了幾分熱鬧……
清代二百多年里,臨江門又是將軍衙署官員往來至為頻密的一座城門。每年的長白山望祭大典,例由將軍去小白山代祭。祭祀的儀仗走過城門,旗幡招搖,輝映得半邊城墻也變得隆崇。嘉慶二十一年(1816)春,將軍富俊又主持在門外迎恩街邊創(chuàng)修萬壽宮,有丹壁一座,正殿三楹,過廳三楹,甚是軒敞。宮內(nèi)有木雕龍桌案,中列萬歲牌位,案上排列檀木鐫刻的福壽如意花供器。此專為每月朔望(初一與十五)之期和皇帝萬壽節(jié)時,闔城官員來此為皇帝遙祝請安。那都是拂曉時分,晨曦未露,一干官員即已提著燈火匆匆走出城門……
臨江門外,已經(jīng)消失的另一景觀是,光緒十九年(1893)起,這里相繼建起了多處祠堂,有金順的金忠介公祠堂,德英的德莊毅公祠堂,依克唐阿的依誠勇公祠堂,希元的希公祠,牌坊宏崇,院落森嚴,清亡后,多數(shù)成了幾家共處的大雜院。二十世紀七八十年代陸續(xù)拆毀……至今令很多人懷念的是,那些雕工精美的匾額,光潔流麗的碑銘,實在太可惜了!
臨江門也是吉林城最早亮起路燈的地方。達桂任吉林將軍時,頗有幾分改革銳氣,在當時朝陽門外主持建起發(fā)電所。這也是吉林電力工業(yè)之初章。之后,即在臨江門一帶街路安裝路燈。彼時都沒見過這等新鮮事物,每當路燈亮起,人們紛紛前來觀賞,戲謔稱“看西洋景”……
歷史上,臨江門曾留下一個慘痛記憶。宣統(tǒng)三年(1911)五月十日下午,刮西南大風,門內(nèi)一家飯館失火,竟致全城大半房屋化為灰燼,是古城歷來未有之火災,京城也為之轟動……
這次火災,俗稱“辛亥大火”,雖然沒有殃及臨江門城樓,但1923年的癸亥之年,在又一次大火里,臨江門城樓還是被燒掉了。
清廷滅亡,迎恩門名也隨之取消,正式改稱臨江門。這時臨江門內(nèi)發(fā)生的一件大事是,迎迓新文化的時代風潮,1917年在此誕生了毓文中學。隨后,一批新文化人物在這里寫下了吉林文化與教育的新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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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臨江門沿城墻西北行,則是福綏門?!案=棥敝?,緣于《詩經(jīng)》?!对娊?jīng)·小雅·鴛鴦》有“君子萬年,福祿綏之”之語,《周頌·桓》有“綏萬邦”之言,俱是安定、安好,福祉人民之意。徐德源先生在《吉林舊事》一書中說:“大凡一座城總要有一座汲水、排水的城門,按照五行方位,西方壬癸屬水位,所以水門都要修建在城西面,福綏門就是吉林城這樣的城門。”從民國初年版的吉林老地圖亦可見,福綏門內(nèi)北端,確有一處帶狀的湖泊,與城墻走勢接近,且面積頗大。老吉林人皆稱福綏門為“水門洞子”,有小河流過,這一處湖泊似可作證明。再者,《永吉縣志·輿地志四》的一條記載也證明此處確有小河,門內(nèi)的福綏街路“東至橋頭,與翠花胡同東口接”,如無河流,怎來“橋頭”?同治年間修建的八處城門,獨有“福綏”與“致和”沒有城樓,依此推想,應是有河有湖,因此路稀人少,才沒有在福綏門建造城樓吧?可見舊時口傳的“水門洞子”并非虛語。而名之以“福綏”,應該也有流水湯湯,載福載祿,福佑綏靖一方平安之意。
福綏門里,當年卻是吉林城的尋春之地,東行不遠的翠花胡同,各種花店鱗次櫛比,一年四季花光搖搖,鮮花、紙花、絹花、蠟花……裝點了半城春色。今天的福綏街口,有“福綏六合”街碑,碑文曰:“福綏街與北京路解放大路三街衢縱橫交會而成六合之勢,故謂之福綏六合。福綏街通達北嶺南江,北京路解放大路綿亙東西,此誠江城勝境也……”
從福綏門西北行約一里,乃德勝門?!暗聞佟敝庵?,是謂“德必勝”;亦有“得勝”之意。軍隊出征與凱旋,都經(jīng)此門。而城門稱“德勝”者,國內(nèi)除北京之外僅吉林有。清代,門外即是演武廳和校場,吉林十旗的馬步軍兵,每年春秋兩季都在此舉行大規(guī)模演練。吉林有了自己的考棚后,這里還是武科的考棚。新中國成立后,此處曾是城市的露天體育場,現(xiàn)在則是公園化廣場。清亡后,德勝門內(nèi)曾駐有憲兵營。那時,城門內(nèi)的一些道路還十分難行,《永吉縣志》記述,憲兵營胡同路,“南半尚能通車,北則湫隘,僅容行人……”
德勝門(1928年攝)
吉林城有“琵琶城”之稱,在老地圖上看,城墻果然像極了琵琶形狀,琴頭就在德勝門處齊齊地伸向北面。致和門與北極門就在琴頭的兩端。北大街從江沿一路向北伸展,在炭市胡同北分成兩條,一條通往北極,一條通向致和門?!爸潞汀敝?,源于《中庸》“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之語,寓意社會和諧,萬物相生相長,是一切和睦和美的理想境界。致和門與北極門一帶,俗稱“北關(guān)”。老北關(guān)外,自康熙初年起,就有回民陸續(xù)遷入,他們勤勞肯干,極擅經(jīng)商,尤長于飲食生意,使得清真美食成為吉林食譜的一大亮色。城門取名“致和”,正是對回、漢民族團結(jié)和諧的一種祝福;而城門不設(shè)鐘樓,也是意在少一點兒威肅和殺伐之氣吧?
吉林古城,致和與北極是相鄰最近的兩個城門;又各置琵琶琴頭的兩端;只是稍稍偏斜的琴頭,讓北極門處于吉林城的最北端。仰望天星,唯北斗是拱。城門名之“北極”,既示以地理方位,當也有祈望星象默佑之意吧?這一名字,也是北京之外吉林僅有。1949年前,北極門外向東一帶,尚很空曠,多是菜園子,有劉家園子、黎家園子、錫家園子、程家園子,又有做醬菜的二合園、五美園……城門外,即是與城門同名的北極街,可直抵玄天嶺下。
從北極門向東南,然后在牛馬行街盡頭趨東,便是巴爾虎門。名之巴爾虎,是因此處有蒙古陳巴爾虎旗駐軍。清代吉林,巴爾虎旗兵曾分駐多處,駐地附近漸成村落,遂一概名之巴爾虎屯,這也就是今天有一個又一個巴爾虎屯的來歷。從吉林各城門的命名來看,此門似不應以巴爾虎名之,因為它與其他各門的命名實不相統(tǒng)一,很大的可能是,只因這些旗兵身形魁梧,勇猛彪悍,是特出的蒙古漢子形象,這一座城門也就改了“巴爾虎”的俗稱,原名反倒湮沒了。當然,這只是今天的一個猜想。巴爾虎門內(nèi)東南隅,曾有鷹房五間,八旗軍行圍演練,必帶獵鷹海東青跟隨。一條胡同,也即因此叫“鷹房胡同”。清末,巴爾虎門內(nèi),相繼建起吉林法院高等廳和地方廳,又建起吉林第一監(jiān)獄。城門外,不遠處即是望云山,山腳黑山頭地方,有靈仙府,從前常有來此討藥者。近代史上值得銘記的一件事是,反清革命志士熊成基就是在巴爾虎門外的九龍口被殺害的……
巴虎門(1924年攝)
在民間的稱謂里,巴爾虎門很早已簡稱為“巴虎門”。從此偏東行,是朝陽門,民間亦稱“大東門”。在巴爾虎門至朝陽門一段城墻內(nèi),曾是糧食倉儲之地,有倉房六十四間,看倉的堆撥房三間。四周圍以高五尺的土墻,周長一百三十四丈。存儲的糧食,主要是供應旗丁與衙署官員。吉林的老城門里,德勝門和朝陽門的名字,遍查史冊,只是北京才有。這也是吉林城城門名字的特殊之處。由朝陽門開始,城墻便往南趨向松花江邊。城門“朝陽”,概源于《詩經(jīng)》“鳳凰鳴矣,于彼高崗,梧桐生矣,于彼朝陽”之句,有浴朝暾、迎朝陽、郁勃旺盛之意;當然也標示了地理方位。耆老記憶,民國之前,朝陽門外,有天齊廟,亦名東岳廟,建于雍正二年(1724),每年三月二十八日,是一年一度例行的廟會,搭臺唱戲,熱鬧異常。從那里以北以西地方,卻一直人煙稀少,稍遠的西山腳下(今桃園廣場),曾有瓜爾佳氏祖塋,烏雅氏家族除在九棵樹(今兒童公園)有墓園外,在那里也有一處墓園。臨近朝陽門地方,則有北窯坑、季窯坑、小窯坑等燒制磚瓦的窯坑。朝陽門里,是城里兩條大街的起點,一條是通天街,另一條是河南街。兩條街恰處城市南北的中間地帶,往來人流不斷。通天街南,有牛宅胡同;河南街在清代中期發(fā)展為商業(yè)街后,即一直作為吉林的商脈所在,欣欣向榮,蓬勃昌盛,商戶鱗次櫛比,也許真的就是吸納了一輪朝陽給予的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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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陽門(1904年攝)
由朝陽門南行不遠,便是新開門。此門開在宣統(tǒng)元年,其時,清朝已經(jīng)國祚將盡。城門里,有蟲王廟胡同、老師衙門胡同、崇文書院胡同。經(jīng)朝廷敕建的伊興額、富明阿、穆圖善的祠堂也在老師衙門胡同左右,富明阿和穆圖善都曾任吉林將軍,伊興額雖沒做過封疆大吏,卻也在戰(zhàn)死疆場后晉封將軍,祠堂里咸豐和同治的御制祭文碑就有三通。這些祠堂,看著就十分威嚴,整日香火不斷。誰也想不到的是,這座門開了不到三年,清王朝即宣告滅亡;從那之后又過了20年,即發(fā)生九一八事變,9月21日深夜,日本侵略者就從這個城門進入吉林城。從此,一段黑暗的日子也就開始了。而1930年在朝陽門與新開門之間打出的北新開門,應該是最短命的一個城門了,日軍占領(lǐng)吉林后,東部的城墻在幾年內(nèi)便都被拆除。耆老記憶,那些祠堂,也就從這時開始頹壞,因為在日本人的淫威下,一些家族選擇了避亂遠走,祠堂雖然留人打理,可是已香火漸息,冷落生塵,怎樣的繁華也經(jīng)不住時光的摧殘啊……
北新開門(1936年攝)
東萊門是吉林城最東面的一座城門了?!皷|萊”之名,既有紫氣東來之寓,亦有遠對仙山,徑迎蓬萊之意。它與臨江門,都是吉林城捍衛(wèi)江干的城門。它們距離并不甚遠,在臨江門的城樓上就可望得見東萊門的城樓。兩處城門皆風景不殊,遠方蒼山如黛,煙嵐萬頃;面前江流有聲,澎湃如潮,十足江山勝境之地。因此,東萊門里一帶,就多有官宦和富商人家的深宅大院,金家大院、吳家大院、李家大院……都在這一片兒。1917年,一座天主教堂也擠了進來。教堂占地6000余平方米,是由法國巴黎天主教會外方傳教會派在東北吉林的神父蘭祿業(yè)主持修建的。整整建了十年,1926年方才竣工。這座教堂,也有著巴黎圣母院一樣的飛扶壁,有幻化迷離的彩色玻璃花窗,有不輸于米蘭教堂的線形尖拱券,有扶搖玉立的簇柱……只是不知道,在那個年代,蘭祿業(yè)是怎樣買得了這一塊全城最金貴的地皮呢?現(xiàn)代著名作家穆木天在他的散文《雪的回憶》中敘說,從江南望過去,“在江北岸,是滿鐵公所與天主教堂雄赳赳地,屹立著,俯瞰著蜿蜒的大江……”
新開門(1936年攝)
城門外東面,雍正年間曾建起先農(nóng)壇、社稷壇、風云雷雨山川壇,一年四季,祭祀不斷。清末時,這些壇廟才隨著一個王朝的滅亡斷了香火。在那一帶至今輝煌不倒的是文廟,它建于光緒末年,雖然歷經(jīng)劫波,但傳統(tǒng)文化的魅力讓它一直光芒閃爍。城門腳下不遠,就是改集街渡口了,除了冬天,大江冰封,從春至秋,江上船來船往不斷。渡船都是大木船,不僅載人,也載牛馬豬羊等活物,就是大馬車也可以上船。由于這一段江流正位于太極S形的轉(zhuǎn)彎處,俗稱回水彎兒,一條胡同竟就叫作回水彎子胡同?!都滞ㄖ尽酚涊d,東萊門還是西路驛站的必經(jīng)之地,從此奔臨江門走大御路直奔京師。驛路與渡口相鄰,這里的繁忙就可以想見了……
東萊門 (攝于191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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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吉縣志》記載:民國“十七、八、九各年(1928—1930),經(jīng)市政公所暨市政籌備處將東萊、朝陽、巴爾虎、致和、德勝、福綏、迎恩各門樓先后拆除,均改為新式鐵筋門,唯北極門尚仍舊式,未及修改。并改巴爾虎門為巴虎門,改迎恩門為臨江門,共為十門。舊有各門樓均為一層,如寺觀鐘鼓樓式,樓高五丈,門寬一丈五尺。新改各門寬二丈二尺”。
歲月如風,時光走馬。一一細數(shù)這些城門,雖已年湮代遠,城墻城門都不再存,但作為地名卻保存下來。臨江門、德勝門、北極門、大東門……已是這座城市地名的重要標識,既標示著從前的歷史密碼,也標示著今日的城市方位。城門初辟時,與城門對應的那些街路:致和街、德勝街、北極街、朝陽街、大東街……今天也還都在,有城門時,它們是城門的延伸,城門是鎖扣,街路是線軸拖出的線;城門掌控機杼,街路是其筋絡?,F(xiàn)在沒有了城門,線就扯得更長也更寬坦了。走在這些街路,恍惚會想起這里曾經(jīng)有過城門,這也就是人對歷史的依戀吧。
一道城墻,即是“關(guān)”,俗稱城關(guān);一座城門,亦是關(guān),俗稱“關(guān)門”。因為這些城墻和城門,吉林城又有了西關(guān)、北關(guān)、東關(guān)這些區(qū)域之別:西關(guān)大體在臨江門至福綏門迤西一帶,北關(guān)在德勝門至巴爾虎門迤北一帶,東關(guān)在朝陽門至東萊門一帶。住居城外的,稱西關(guān)外、北關(guān)外、東關(guān)外,住在城里的,習慣稱西關(guān)里、北關(guān)里、東關(guān)里,或者就直接以城門作為指稱,說是住在臨江門外、北極門外、朝陽門里、大東門里……今天看,吉林古城的城池并不算大,但這不大的一座城,西關(guān)、北關(guān)、東關(guān)卻也有各自的風景,俗話里“東關(guān)的‘秧子’,北關(guān)的‘箱子’,西關(guān)的‘筐子’”,即是說東關(guān)多富家,子弟多紈绔,“秧子”即手不提籃、肩不挑擔,而專事玩樂的紈绔子之俗稱也?!跋渥印笔侵^北關(guān)多回民,他們勤勞肯干,常是在肩上斜背著熱乎乎的牛羊肉熟食箱子沿街叫賣?!翱鹱印闭f的是西關(guān)外一帶多菜民,進城賣菜的花筐大得嚇人……
今天,圍繞這些老城門緩步走一圈,至多也不過兩個小時,可是,走進歷史,流連那些風景,傾聽那些故事,卻要三百年的時光。想象在東萊門城樓上看紅日出岫,在臨江門城樓上看夕陽銜山,都是美麗的風景:那一刻,一任目光輕撫蒼山如海,聽一江天水作無弦的樂語天音,該是何等的愜意!只是,這已成為歷史的風景!
]]>本文選自2021年民生讀本,吉林省地方志資源開發(fā)立項項目《木城往事》,作者高振環(huán),吉林省地方志編纂委員會版權(quán)所有,未經(jīng)許可嚴禁通過任何方式轉(zhuǎn)載,違者必究!
據(jù)文獻記載,曹雪芹家在北京通州張家灣曾有田地和當鋪。1992年,曹雪芹墓葬石刻也正是在張家灣出土。在近年正式開園的張家灣公園內(nèi),設(shè)有一處“曹石印記”景點,大量的景墻、漏窗通過詩詞和鏤雕娓娓道來文學巨匠曹雪芹與張家灣以及大運河的故事。張家灣,這座運河邊的古鎮(zhèn),因與曹雪芹的這段奇妙緣分,而匯入了經(jīng)久不息的“京華歷史文脈”。
一
尋訪張家灣和曹雪芹家老鋪,是我多年來的一個夙愿。
紅學家周汝昌先生在《曹雪芹新傳》中說,曹雪芹的父親曹頫“從康熙五十四年(1715年)繼任江寧織造”。有關(guān)文獻顯示——當年七月,曹頫在《覆奏家務家產(chǎn)折》中說:“所存產(chǎn)業(yè),惟京中住房二所,外城鮮魚口空房一所,通州典地六百畝,張家灣當鋪一所?!?/p>
曹家祖上原屬正白旗旗主多爾袞的家奴,籍屬滿洲正白旗,其京中住房當在北京內(nèi)城左翼——北起東直門內(nèi)之南,南至朝陽門內(nèi)之北;西起皇城根,東至東直門、朝陽門一線的城內(nèi)。但曹家的“住所”具體在正白旗駐防地的哪條胡同,卻因泛指而難以尋覓了。位于前門大街東側(cè)的鮮魚口,與著名的商業(yè)街大柵欄隔街相望。它形成于明代,叫“鮮魚巷”——以附近商販從前門外護城的“泄水河”(后稱“三里河”)內(nèi)打魚,拿到巷里叫賣而得名。清代中后期,三里河的河水干涸,鮮魚口發(fā)展成店鋪相接的商業(yè)街。但“鮮魚口空房”,也因沒有具體門牌或所屬巷子而難以找尋。通州的張家灣呢?那所謂“典地”,即押給其他人家使用的土地,用以換取錢銀;議定年限,不付利息,到時還款,可收回原地,也稱“典押”。屬于京城內(nèi)務府正白旗的曹家,在張家灣所開的“當鋪”,應該與京城當鋪的建筑格局類似。
周良先生在《張家灣古運河上的三碼頭》一文中說:“元時,大運河北端碼頭設(shè)在通州之南高麗莊東運河西岸,因萬戶張謹督海運至此再行陸運至京師而名張家灣,郭守敬主開通惠河亦于此入白河(北運河)……永樂帝詔建北京以備遷都,其自江南采運之大批木材均運至張家灣儲存……中碼頭張家灣甚大,‘凡四方之貢獻與士大夫之造朝者,舟至于此,則市馬僦車以達都下,故其地水陸之會而百貨之所聚也’?!边@是說,“張家灣”之名號,出于元代,并漸成聚落。明永樂年間,因營建北京,水運的糧食、建材物資及南北貨商、官宦、船夫水手等,云集張家灣,使張家灣日益繁華。其后又因防范倭寇沿運河侵擾,修建張家灣城墻。清康熙三十四年(1695年),潞河水馬驛歸并張家灣,沿運河往來京城的商旅、官員、趕考的學子等均經(jīng)張家灣,或留宿,或換乘車馬。當年,張家灣城內(nèi)商舍多達30余家,有當鋪3家,其中一家便是曹家所開。
北京通州張家灣公園資料圖片
曹雪芹在《紅樓夢》第四十八回《濫情人情誤思游藝慕雅女雅集苦吟詩》中,有隱說“張家灣”之語:“一日,黛玉梳洗完了,只見香菱笑吟吟的送了書來……”香菱和黛玉論說著詩句,香菱說:“我們那年上京來,那日下晚便灣住船,岸上又沒有人,只有幾棵樹,遠遠的幾家人家做晚飯,那個煙竟是碧青,連云直上。誰知我昨日晚上讀了這兩句,倒像我又到了那個地方去了。”其中的“那日下晚便灣住船”,及“岸上又沒有人”等,指的顯然不是京城東便門大通橋附近,而更像是通州“張家灣”。
2021年3月中旬的一天上午,我在女兒的陪伴下搭順路車到通州北關(guān),又從手機上叫了“滴滴快車”。車東去南下又西行,在一個布滿平房小院的老鎮(zhèn)子里停了下來;只見右手路邊一個大院落,門旁掛的牌子是“張家灣村委會”。我走進院子,幾位胳膊上戴著紅袖章的大媽笑臉相迎,原來村委會正在此召開選舉會。我說起《紅樓夢》的作者曹雪芹,問起當年曹家的當鋪。大媽告訴我,沿街向前走,到一個十字路口向右拐,有大石橋,據(jù)說那里有曹家當鋪。大媽又說,走完大石橋,你們再回到現(xiàn)在的這條路,然后一直向前走,那邊有曹雪芹的塑像和墓碑。
拐進橫向的街,向一位老先生問路,老先生指了指前方,說過了那橋,出了城門,左側(cè)有兩棵大樹,兩樹之間有當年曹家的當鋪。
街盡頭,從一道鐵柵欄口走下石階,就到了石橋邊。
橋下是深綠色的水,彎曲的兩岸荒草叢生,呈現(xiàn)原生態(tài)的跡象。在橋石欄的起始處,有傳說中的“龍生九子”之一的性好水神獸“八夏”(“八”和“夏”,均加“蟲”字旁)。它或建在橋下——傳說水位漲到其腹下,可將水吸入,可鎮(zhèn)水保橋;或為壇臺伸出的排水“龍首”——積水從其口中噴出,使其有了“噴水獸”之名。除此之外,其他龍子為:好聲的“蒲牢”,臥于鐘鈕之上(也有說,好音的“囚牛”,刻在琴頭上);好望,坐落在中式房屋屋脊兩端的,叫“鴟吻”;好負重,馱石碑的是“赑屃”;好吃,配在食器鼎兩耳旁的,為“饕餮”;好訟事,舊時常見于監(jiān)獄大門上的為“狴犴”;喜煙火,常見于香爐上的是“狻猊”;好殺伐,鑲嵌在刀劍吞口或劍鞘上的“睚眥”;龍的小兒,常見于宅院大門門環(huán)上的叫“椒圖”。
北京通州通運橋及張家灣鎮(zhèn)城墻遺跡資料圖片
在唐代以前,民間河橋多用木材建造,其上配以朱紅梁欄;宋以后,河橋多易木以石,結(jié)構(gòu)多為拱式環(huán)洞。眼前這座三孔聯(lián)拱橋的橋體,是由一塊塊巨石鋪就的;不過它已經(jīng)沒有當年的平整形貌,而是凸凹不平,有的呈現(xiàn)著深深的車轍印跡——這顯然是數(shù)百年時空內(nèi)重載貨車的留痕。石橋的那一端挺立著一段城墻,正對著石橋的是高大的城門洞。這段城墻和門洞,帶著復建的氣息;古橋上的石欄和石獅,看上去也感覺是近些年補建補修的。但這些,都遮掩不住巨石鋪就的橋身那蒼然古意。
城墻上有一塊由北京市文物局制的中英文說明牌,標名“通運橋及張家灣鎮(zhèn)城墻遺跡”——運通橋始建于明萬歷年間,位于大運河北端水路要津張家灣城南門外碼頭。因橫跨遼蕭太后運糧河上,俗稱“蕭太后橋”。石橋南北向,三孔聯(lián)拱,中券較高,內(nèi)嵌碑記一塊。石板橋內(nèi)外浮雕蓮葉形寶瓶圖案,別致罕見。橋北為張家灣鎮(zhèn)城墻遺跡。鎮(zhèn)建于明嘉靖四十三年(1564年),四面設(shè)門,現(xiàn)古城尚存南面城墻遺跡……1995年公布為北京市級文物保護單位。明神宗以“萬歷”為年號的48年期間,即公元1573年至1620年。以此計算,這運通橋至今起碼已建造了400年。
二
張家灣是與“蕭太后運糧河”聯(lián)系在一起的。據(jù)《遼史》記載,蕭太后,名燕燕,漢名“蕭綽”,原為遼穆宗侍中(侍從皇帝左右)蕭思溫之女。穆宗遇刺身亡,蕭思溫與南院樞密使高勛等擁立耶律賢為帝(遼景宗)。耶律賢即位,進封蕭思溫為北院樞密史兼北府宰相,蕭思溫之女蕭燕燕以貴妃入宮;數(shù)月后,蕭燕燕被冊立為皇后。耶律賢患風疾,常不上朝,政事多由蕭皇后主持議決。耶律賢病故,其子年僅12歲的耶律隆緒繼位(遼圣宗);蕭燕燕在耶律斜軫、韓德讓協(xié)助下,以太后身份奉遺詔攝政。
當年宋、遼在白溝河、大清河一線為界對峙。民間流傳甚廣的楊家將——楊六郎楊延昭,曾任地接遼境的軍事重鎮(zhèn)高陽關(guān)(河北高陽東)副都部署(當?shù)厥呠婈牳笨傊笓])。
遼圣宗開泰元年(1012年),遼將南京(又名燕京)幽都府,改為南京析津府(西部為宛平縣、東部為析津縣)并增駐軍丁。為從遼東京遼陽府(遼寧遼陽)運送物資到南京,需將貨物海運到北塘??冢ㄌ旖?qū)幒泳硟?nèi)),然后將船轉(zhuǎn)入白龍港河,再在七里海(寶坻境內(nèi))逆流進入潞水(當年,其上游為白嶼河),到達潞縣南的碼頭(即后來的張家灣),與通向遼南京的運河——蕭太后運糧河相匯。如果以遼圣宗的開泰元年(公元1012年)計,運糧河的始建期距今有1000余年了。
以蕭太后為名的運糧河,起于遼南京(燕京)東門——迎春門(當今的廣安門一帶);它逶迤東去,如今早已淹沒在歷史的長河中。但蕭太后卻以“明達治道,聞善必從”,完善科舉,吸收大批漢儒,減賦稅、勸農(nóng)桑,及力主遼圣宗與宋真宗訂立“澶淵之盟”,使遼、宋之間在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無大規(guī)模戰(zhàn)事而青史留名。
南京(燕京)是遼國的五京之一;除前面提及的東京遼陽府,其他三京為:上京臨潢府(今內(nèi)蒙古巴林左旗南)、中京大定府(今內(nèi)蒙古寧城西)、西京大同府(云州)。
現(xiàn)如今,遼南京城坊巷圖和郊野村社河湖圖已難見;但北京西便門西南,依然矗立著始建于遼代的天寧寺塔——它高57.8米,為磚筑實心密檐式八角塔。當年的遼西京大同府,如今的山西大同,有始建于遼代且規(guī)模宏大的華嚴寺;在其薄伽教藏殿,完整地保存著我國古代泥塑珍品——三十一軀遼代塑像。山西應縣木塔,建于遼清寧二年(1056年);它高67米,是我國現(xiàn)存最大和最高的木結(jié)構(gòu)樓閣式佛塔。木塔內(nèi),陸續(xù)發(fā)現(xiàn)了遼代燕京(今北京)雕印的“丹藏”(以契丹文刻印的大藏經(jīng))佛經(jīng)刻本。它填補了我國古代北方地區(qū)雕版印刷史的空白,是研究遼代佛教文化和歷史的珍貴資料。從燕京(遼南京)到大同府(遼西京),從永定河到桑干河,我們可以透視到一條溝通久遠的文化帶。
參照明、清北京城街巷胡同圖尋找遺跡,當年的蕭太后運糧河河道在宣南的半步橋東,留跡大川淀胡同、小川淀胡同、平淵里;又有說它臨近牛街的七井胡同、南橫街北側(cè)。它從后來建成的明山川壇(先農(nóng)壇)之北流過,穿越后來被稱為正陽門大街(其上有橋名天橋)的街路,然后在明代建的天壇北墻之北、金魚池之南流到天壇的東北角外,向東南行,再拐向西南,穿過后來才有的左安門之西的護城河,流向東南的十里河。參照手頭的2014年北京交通旅游圖尋跡,運糧河向東南去,流過老君堂,轉(zhuǎn)向其東北的西直河,流向東北的水牛坊、小魯?shù)?、大魯?shù)?,再入偏向東北的朱家垡(又稱胡家垡,“垡”又有“筏”之說),再經(jīng)田府、大高力莊,流入張家灣。
這一天,我們所面對的,就是被許多人忘卻了的“神龍見首不見尾”全長約30公里的“蕭太后運糧河”啊!
三
走過城門洞,眼見左手邊的荒草叢中有兩棵相距十余米的高大古樹。不過出洞門所見更醒目的,是一座鐵欄圍起的石碑——便以為那是為曹家當年當鋪所立。走近發(fā)現(xiàn)鐵欄上有石碑說明,上寫:“敕建通運橋福德廟碑”。此處原有建于明萬歷三十三年(1605年)的福德寺,供奉“三官”(天、地、水三官)。此碑為艾青葉石制……縱刻楷書銘文19行。內(nèi)文有“京師之路,西則盧溝,東則潞灣,為水陸綰轂”之句。潞灣為明時張家灣的別稱,將潞灣(張家灣)與盧溝河(橋)相提并論,非比尋常。說明牌上說,1958年,張家灣糧庫擴建,拆除福德廟。關(guān)于曹家當鋪的事情,只字未提,我們也就只能面對那兩棵古樹憑空想象了。
回到十字路口,按原路向前(此時已分不清東南西北)一直走下去。只見街路兩側(cè)斷斷續(xù)續(xù)有賣清真食品的攤位——其中有標志性的“純綠豆饹炸饸”;此外還有排叉、糖卷果、白年糕、切糕、了花(蓼花)、麻花、糖火燒、江米條、硬面餑餑等等。腳步慢了些,但尋曹雪芹塑像和墓碑的心更切。我們一直走到縱向街盡頭,面對的是一條橫向路;再問路,說是向右拐再向前走,過一條馬路就是??拷R路,還沒過去就見對面的園子里有一尊巍然的曹雪芹坐像;走近仰望,身穿大褂的曹雪芹似凝神思索,其右手橫執(zhí)一支毛筆,左手扶在身前的腿上。坐像下的高臺,從左向右寫著“曹雪芹先生像”六個金色的字。雪芹先生的身后是泛染鵝黃淡綠的高挺樹枝,其下露出漢白玉的石欄。
我們又回到街中清真寺那邊去找曹家當鋪。文獻中記載,老北京城內(nèi)的當鋪,有高臺階及木柵欄大門,其上掛字號匾額,左方豎既高又大的幌子。二門內(nèi)的店堂,多為瓦房五間,內(nèi)設(shè)高柜臺。其后院,又分為金銀、珠寶、鐘表、銅器、皮貨、木器、雜項等庫房;各庫房均有大木栓、大鐵鎖……但我們在清真寺附近卻尋不見這樣的建筑。清真寺綠漆大門緊閉,上貼“疫情防控期間入寺須知”的告示,說明進寺者需要事先預約等等。沿著寺墻外繞行,可見綠琉璃的亭式建筑和殿堂的大屋頂;巷子里是民居的平房院落,沒有絲毫當鋪的痕跡。無奈折返,到張家灣博物館去瞻仰曹雪芹墓碑。
張家灣博物館建在樓房林立的“太玉園”居民小區(qū)中。
走進太玉園,比較寬敞的街道兩側(cè)樹立著連成排的木制框架外罩玻璃的宣傳牌,每塊牌的右下角都標注“張家灣”三個字的圖案;圖案下標注“張灣村黨支部村委會宣”。忽然想起來時那街的清真寺上,也有“張灣”二字。跟自小在通州長大的作家朋友求教,才知這“張家灣”和“張灣”是一個地方的兩種稱謂。張家灣村是張家灣鎮(zhèn)(或張灣鎮(zhèn))所屬的一個村,其他屬村還有土橋村、牌樓營、燒酒巷村、大高力莊、皇木廠村、磚廠村等。當年的張家灣,指的應該是船運碼頭一帶的河;其后,河道兩側(cè)形成了村落,也就是張家灣村,再其后又發(fā)展成張家灣鎮(zhèn)。星移斗轉(zhuǎn),村鎮(zhèn)變遷,河渠也會改道,或干涸或流淌起它河之水。通州的朋友說,不僅野河是彎彎曲曲的,就是運河也并非直線;河渠多的地方,人們常常很難辨別方向。
宣傳牌上,有張家灣的文化、歷史沿革、圖片,還有曹雪芹的畫像及關(guān)于《紅樓夢》的情境繪畫等。一幅“上世紀30年代通州運河渡口行人過擺渡”的照片,可見彎曲的河道和岸上高大茂密的樹木,還有橫在河中的擺渡船。一張“上世紀60年代以前的張家灣通運橋”的照片,可見橋一端的城樓和城樓側(cè)后的成片平房,看樣子是從城外向城里照的——這橋和張家灣河明顯在城樓之外。一張下注“張家灣地區(qū)古遺址”的“京杭大運河”圖上,可見我們已經(jīng)看到的三孔古橋,還有城墻和城樓圍繞著的古鎮(zhèn)及古鎮(zhèn)里的院落。只是,圖中的城墻和城樓是由張家灣河在外圍繞著的,而古橋是出了城門以后架在城外的河上的。再問詢通州朋友才知,我們從張灣鎮(zhèn)(張家灣村委會所在地)來到河邊,走過古橋,再走過城門洞,那長著兩棵大樹和荒草的地方及遠近的空曠處,應該就是當年的老張家灣村?;腥挥形颍腿簧鰩追帧皽婧IL铩钡母锌?。
一張“清代張家灣運河及碼頭全圖”,可以讓我們領(lǐng)略當年張家灣的地理位置:張家灣村的西側(cè),有蕭太后河;其西南是臺湖,臺湖東南有涼水河。張家灣村西北,有梨園鎮(zhèn),梨園之北有水從八里橋向東流至通州通惠河。當年,張家灣村之東南和東北是北運河的一系列碼頭,其中包括張家灣碼頭;這一連串碼頭是古北運河和古港溝河的船泊地。這些碼頭的東北有潞城,潞城東北有運潮減河和潮白河。可以說,當年的張家灣,與通惠河、蕭太后運糧河、涼水河、北運河、港溝河和潮白河相通,當屬水運繁忙的河津要地。怪不得當年往來于北京和江寧的曹家(或許就是曹雪芹的祖父曹寅)會在張家灣置地產(chǎn)、開當鋪。
期盼著的曹雪芹墓碑照片,出現(xiàn)在宣傳牌上了。但照片上的字跡模糊,若非已經(jīng)知道墓碑上的字為“曹公諱霑”,我可能認不出來。即便是這樣,我也只依稀辨出了一個模糊的“霑”字。
在宣傳牌的《曹石出土》中說:“在‘學大寨’的號召下,1968年秋,張家灣大隊平整土地會戰(zhàn)開始,并安排第四生產(chǎn)隊平整曹家墳及附近耕地。一日下午,幾名社員于一米深處,發(fā)現(xiàn)一塊放著的條石,都很奇怪。指導員讓人將石抬上地面,去了土;見正中現(xiàn)出‘曹公諱霑墓’五個大字,左下角刻‘壬午’2個小字,便告訴大家:這石是曹雪芹墓碑……”后來“在石旁挖出一具男性朽骨……便將碎骨隨土裝入小車簸箕,推到蕭太后河邊倒棄。當晚收工,指導員喚來堂兄將曹石抬上小車,推回自家,沖刷干凈,依次用八開辦公紙于5大字2小字上,用鉛筆在紙上劃涂,得到6張拓片,至今在家珍藏。次年春蓋房將曹石用作后檐臺基。”從這段文字來看,曹家墓地臨近蕭太后運糧河。在民間,知道《紅樓夢》和曹雪芹的,并不稀少;但知道《紅樓夢》的作者“名霑”,號“雪芹”的人,應該不多。不過在張家灣——曹家當鋪和曹家祖墳所在地,有村民知道“曹霑”,應該不算非常稀奇。爭議和疑問自然是有的,但無論如何,保留曹雪芹墓碑,對“紅學”和“曹學”研究都是一種功德。
一個宣傳牌上,以《張家灣文化——一石激起千層浪——大家灼見》為題,撰文說:“對于張家灣出土曹雪芹墓碑,在眾說紛紜之際,1992年8月26日上午,國家文物鑒定委員會副主任、著名文物專家史樹青先生和國家鑒定委員會委員、著名金石專家傅大卣先生來考察曹石……均借助放大鏡認真仔細觀察,不僅看正面,而且看反面、側(cè)面于字跡及其字口處察看尤為耐心細致。傅老先生言,‘碑是真的,沒問題’‘正是有劃痕,才更清楚地看出字口是舊的’‘至于合不合碑刻的規(guī)矩,不是問題,說明這碑不是名人給立的’‘石刻是真是假,不在于它的大小好壞’。史老先生一針見血指出:‘研究石刻,不要絕對化’‘這是埋葬時臨時找塊石頭,急就而成,草草埋葬’‘這是一個墓志類的葬石,或者叫葬志,此類葬志歷史上存在不少’。老先生深感曹石發(fā)現(xiàn)的重要性,情不自禁命筆揮毫賦有四首絕句,其一云:‘石頭顯世見芹溪,字字斑斕望欲迷。讀罷懋齋懷舊句,河干葬志不容疑?!?月24日、25日,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著名紅學家劉世德、石昌渝、鄧紹基、陳毓羆、王利器等老先生,先后來看曹石,俱認為曹石是珍貴文物,是紅學界一件大事。”
走過宣傳牌不久,向右轉(zhuǎn),路的盡頭就是2018年9月6日開館的張家灣博物館。遠望就發(fā)現(xiàn)門前無人出入,走到近前只見大門緊閉,上貼因疫情閉館的通知。
張家灣,這水這橋這城墻這古樹和曹雪芹先生像及“曹公諱霑墓碑”,融會于蕭太后運糧河、北運河、通惠河及“運河灘文學”的北京歷史文化浪花中,匯入了經(jīng)久不息的“京華歷史文脈”。
《光明日報》( 2022年06月24日13版)
來源: 光明網(wǎng)-《光明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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